「下雪了,喜歡嗎?」
他低沉的嗓音裹著冬日的霧氣,紀瓷仰頭時,無數雪花正從鉛灰色的天空飄落。有幾片落在她睫毛上,冰涼的觸感讓她下意識眨了眨眼。
「喜歡。」紀瓷點頭,臉上漾著笑意,漆黑的瞳孔里倒映著漫天飛雪,像是把整個銀裝素裹的世界都盛了進去。
紀瓷忽然想起什麼,收回視線望向身旁的男人:「不過……」她微微蹙眉,「我記得天氣預報說這幾天都不會下雪?」
靳舟望的喉結輕輕滾動,修長的手指替她拂去肩頭的雪花:「人工降雪。」
「嗯?」紀瓷怔住。
「前段時間你和我說,想在倫敦再看一場大雪——」
紀瓷的眼睛倏地睜大:「所以你就特意安排了今天
這場雪?「她的聲音帶著不可置信的柔軟。
「嗯。」靳舟望微頷首,突然偏頭輕咳一聲。紀瓷敏銳地發現他耳尖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紅,在昏黃的路燈下映襯下格外明顯。
紀瓷忍不住伸手,指尖捏住靳舟望發燙的耳垂:「怎麼啦?靳總還有害羞的時候?」
紀瓷不再逗他,她雙手捧著他的臉頰,踮起腳尖毫無預兆地在他唇角落下一吻,輕聲道:「謝謝靳總,我很喜歡今天的驚喜。」
她唇角情不自禁地彎起,故意頓了頓,繼續道:「雪是,人也是。」
靳舟望垂眼凝視著她被雪光映亮的雙眼,低啞的嗓音里藏著壓抑的悸動:「喜歡就好。」
只要是她喜歡的,付出再多都值得。
男人抬手扣住紀瓷,將那個蜻蜓點水的吻加深。
暖黃的路燈氤氳著漫天飛雪,勾勒出無數道殘影,就這樣凌亂地划過一整片天空。
雪花落在他們相貼的肌膚,又被彼此的體溫融化。
遠處威斯敏斯特教堂的鐘聲恰好敲響,驚起幾隻白鴿,撲棱著翅膀掠過落雪的樹梢。
與此同時,教堂里傳來婚禮進行曲的悠揚旋律,與鐘聲交織成冬日的交響詩。每一個音符在空中翩翩起舞,伴隨著皚皚白雪降落在紀瓷的身邊。
良久,靳舟望鬆開紀瓷。
紀瓷主動牽起靳舟望的手,與他十指相扣。他的掌心溫熱,一點點把溫度都渡給她。
「陪我去走走吧。」紀瓷提議。
「好。」靳舟望點頭。
靳舟望回車上拿了一把黑色雨傘,撐開,微微傾向紀瓷那邊。
路燈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長到仿佛能這樣一路走到白頭。
一路上留下他們有深有淺的腳印,雪花仍在紛紛揚揚地落著,將腳印慢慢覆蓋,只餘下他們依偎著的背影在雪中漸行漸遠。
紀瓷低頭看著兩人緊緊相握的手,臉上的笑意加深了幾分。
前兩天是聖誕節,街道兩邊的商店門口還保留著聖誕裝飾品。
路過攝政街轉角時,聖誕燈飾突然亮起,無數金色光點在他們頭頂連成流動的銀河。燈柱上還掛著槲寄生花環,紅綠彩帶纏繞。
紀瓷環視四周,突然停下腳步,目光落在街角那家熟悉的婚紗店門口——FirstEncounter。
當年讀大學的時候紀瓷和靳舟望到過這裡,也在這裡留下過一段美好的回憶。分手後,在倫敦生活的那幾年,紀瓷也時常去店裡看望店長老太太。
那個時候老太太說的最多的話就是沒能看見紀瓷和靳舟望走進婚姻的殿堂。沒想到三年又三年,紀瓷和靳舟望手牽手又來到了這裡。
店門上的鈴鐺叮咚作響。店長老太太推門走了出來,她的羊絨披肩還是記憶中的深棕色。她布滿皺紋的手握住紀瓷,指尖微顫。
「我的東方娃娃終於回來了。」老太太的藍眼睛裡泛起水光,目光落在他們交握的手上,「還帶著我的預言。」
紀瓷笑著和老太太打招呼:「好久不見。」
靳舟望朝老太太微頷首,笑道:「別來無恙。」
老太太的視線在紀瓷和靳舟望之間來回掃過,臉上是止不住的笑意,嘴裡不斷重複著:「好,真是太好了。」
「進來坐坐吧,喝杯熱可可暖和一下。」
紀瓷抬頭看向站在身側的男人,兩人相視一笑,一同走進婚紗店裡。
七八年過去了,店裡幾乎沒什麼變化。暖黃的燈光從天花板的古老吊燈流瀉而下,將滿室婚紗映照得如同浸在蜂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