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我又放了一段你的錄音,之後我在他身邊故意說道:你不是說咽不下那口氣嗎?你不是說要找她算帳嗎?你就甘心一輩子躺著?」
聽到這,紀瓷只覺得無奈又好笑。
「誰知道靳舟望還真的醒過來了。」賀雲渢苦澀一笑,「他配合醫生的治療,恢復得很快,有一次我晚上去病房看他,當時他正側頭看著窗外的月亮……」
聽到病房門口的動靜,靳舟望沒有轉頭看賀雲渢,依然看著窗外的景色。
賀雲渢沒打擾靳舟望,自顧自地在他床邊坐下。
過了許久,靳舟望的聲音在病房裡響起,很輕很輕:「其實我真的想過死……」
在進入搶救室前的最後一秒,在靳舟望失去意識前,他也曾想過,或許就這樣死去也挺好的。
聽到靳舟望的話,賀雲渢一拳砸在了一旁的桌上:「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靳舟望只是說了短短三個字:「太累了……」
賀雲渢一時間哽住,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因為靳舟望說的都是實話,從小到大,他需要肩負的太多,他比同齡人也經歷了太多太多。
……
「大概就是這樣。」
賀雲渢講完之後,偌大的房子裡一片安靜,他覺得氣氛有些怪,想要打破當下的氣氛。
「幸好那三年靳舟望熬過來了,他出院後順利成為了靳氏集團的掌門人,靳莫淮也因為殺人未遂等各種罪名送進了監獄,無期徒刑。」
「紀家當年出事,他也默默在背後搭把手幫了不少忙。那三年他其實經常去倫敦看你,有一次我問他:既然放不下為什麼不直接找你?他說他不敢。」
這一刻,紀瓷終於明白了,難怪她在英國那三年,每逢聖誕節、春節這些大型節日時,她的家門口總會有一束鮮花和小禮物。
原來都是靳舟望跨越大洋彼岸送給她的。
「靳舟望一直不讓我們把這些事情告訴你,但我還是沒忍住,我覺得你有必要知道。」
「好,我知道了……」紀瓷垂眸,掩去眼底的情緒,她現在已經平復好心情了,「謝謝你今天告訴我這些。」
把憋了許久的話講了出來,賀雲渢長舒一口氣:「沒事,我希望你能好好思考一下你和靳舟望之間的感情。如果有那一天,我希望你們可以和好。」
……
第二天,紀瓷按照賀雲渢給的地址,去了一趟靳舟望祖父和母親的墓園,昨晚聽完賀雲風的話,她失眠了一晚上。
不知為何,紀瓷突然有些害怕面對靳舟望,現在還不是兩人面對面談話的時候,潛意識裡,她覺得自己並沒有準備好。
紀瓷怕在墓園偶遇靳舟望,思來想去,只好選擇一個很早的時間過去。
今天天氣很糟糕,灰濛濛的天,一如她內心晦暗酸澀的心,天氣預報顯示,待會即將有大雨。
等紀瓷到達墓園,正準備下車時,她的視線往不遠處的墓碑看去,卻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紀瓷身形一頓,收回推門的手,她想等靳舟望離開這裡後再過去看一眼墓碑。
只見男人一身黑衣,站在墓碑前久久未動,寒風吹過,掀起他的衣袂一角。
他神色平靜,叫人辨不出任何情緒,但紀瓷太了解他了,即使隔著這麼遠,她也能感覺到他眼中深藏的那股無力。
靳舟望的手裡抱著一大束梔子花,那是他母親生前最愛的花,他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墓碑上的照片。
時間被拉得格外長,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般。
就在這時,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傾瀉而下,雨點落在地上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響,打破了當下的靜謐。
靳舟望沒有帶雨傘,他站在雨中,任憑雨水淋在自己身上,雨珠順著他的臉頰滑落,很快全身便濕透了。
懷裡的那束梔子花在雨中微微顫動,純白的花在昏暗的天地間顯得格外刺眼。
紀瓷在車裡看著這一幕,有些看不下去了。那個記憶里意氣風發的男人,如今卻這般狼狽,想到這,她的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揪住,疼得厲害。
猶豫再三,紀瓷還是拿著雨傘下車,一步步走向靳舟望。
靳舟望全然不知紀瓷的到來,他依然將目光放在墓碑上。
雨幕中,靳舟望緩緩屈膝,將花束輕輕放在母親的墳前。
男人跪在那裡,沒有起身,他低垂著頭,斂下黯淡的眼眸,身影透著破碎的淒涼感。
雨越來越大,雨水落在大大小小的水窪中,泛起點點漣漪。雨水在青石板路上匯成細流,倒映出男人支離破碎的身影。
紀瓷看到這一幕只覺得心疼不已,她加快腳步走向靳舟望,隱隱約約間,她聞到了雨水混著梔子花的苦澀香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