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以尋神色自若道:「確實不關我的事,畢竟我不是當事人。行,就算我多嘴,那就像是老師您說的這樣,您問了初檸嗎?老師們決定好了,然後再去問初檸嗎?那要是初檸說她不願意呢?」
聽到前半段話,徐老師本來想開口說什麼,可聽到最後一句他張嘴半天,想說的話又憋回去了。
師者的詢問,可能本身就帶著某種天然的強迫,學生有時候所謂的「願意」,也未必是自願。
畢竟,可不是誰都跟他一樣我行我素不是?
簡以尋不置可否一笑。
他那個同桌,軟性子,是個聽老師話的好學生,八成想拒絕都不會拒絕。
可能,初檸唯一做過叛逆的事,就是開學第一天給他寫了封情書表達欣賞。
想了想,就算初檸真的樂意,簡以尋就當是給自己某個嘴硬的追求者多管閒事一次。
畢竟,萬一呢?
反正這種「唱反調」的事,他也不是第一次幹了。
老師們都默然不語的時候,簡以尋都已經思考好今天該怎麼去網上縫合千字檢討了。
可奇怪的是,就連先前那位提議的老師都沒說話了。
最後,還是劉海龍皺著眉,罕見地用一種認真嚴肅的眼神上下打量了簡以尋一眼,而不是從前那般看叛逆學生的無奈。
劉海龍嗓音渾厚,沉了沉,說:「簡以尋,你小子還是有救的,至少還挺關愛同學。」
簡以尋笑了笑:「自然,老陳可是常常耳提面命我們要關愛同學,互幫互助。」
陳宇波聽此,愣怔片刻後,有些欣慰地笑了。
劉海龍點了點頭,說:「行,這事就這樣吧。這群孩子,平常上課的時候,老師多說會,都好好學習得了。」
劉海龍是親自去初檸家裡將她搶來一中,自然也知曉她家中情況和成長環境,還跟她奶奶承諾會照顧好初檸。
人一個十六歲的小姑娘,這事是他們做老師的沒考慮周到。
當了二十年的老師,十多年的教導主任,劉海龍還是第一次覺得被個屁大點的學生上了一課。
心裡不太得勁的同時,莫名還有些欣慰。
簡以尋還是懶散地靠在桌旁,單手抄兜,只是原本冷冷擰著的眉,這會,眼底莫名浮現些笑。
他想,這群無聊的大人,有時候勉強還挺有意思。
-
散會後,其他老師都走了,就剩下簡以尋和陳宇波。
陳宇波忽然笑了笑,意味深長地對簡以尋道:「你是個好孩子。」
簡以尋愣了半拍,很快,又不著調地笑了笑,說:「老陳,你怕是說錯了吧,這種誇獎該是對好學生的初檸說才是。我呢,就是個常年違紀,給各位老師添亂的問題學生而已。」
說完。
少年仿佛滿不在乎地抱著卷子,背過身離開。
他的脊樑挺拔,看著有些冷硬,陽光不偏不倚地照在他側臉輪廓,莫名的,他眼尾的淚痣好似也柔和了些許。
簡以尋出了辦公室。
轉身時,他一愣。
他看見初檸靠著牆邊站著,明亮的眸子直直盯著他,仿佛蒙上了一層水色,格外的亮。
她手裡還拿著本英語練習題,捲成一卷握在她的手裡。
瞧著,她似乎在這站了有一會了。
簡以尋意外的不自在起來,他本想當作沒看見地冷漠轉身走。
但先一步的,是女孩誠摯的感謝。
初檸看著簡以尋,很真誠道:「簡以尋,謝謝你。」
簡以尋默了瞬,轉瞬,像是滿不在意地笑,話語調侃:「多管閒事而已。同桌,你可別因此就暗戀我暗戀得更無法自拔。」
初檸這次沒有沉默,也沒有解釋糾正,而是再次,很認真地看著簡以尋的眼睛。
上課鈴聲響起,周圍的紛擾轉為肅靜,空曠的連廊只有初檸和簡以尋面對面站著。
快要入冬了,風吹著挺冷,一連幾日陰沉沉的天,卻在今天難得陽光明媚。
純白的牆面映襯著兩個人的影子,十六七歲的少年少女,身上是一中統一的校服,男孩約莫比女孩高了個頭,風吹過,他微微低下頭,女孩和高挑的少年平視著。
初檸揚起笑,像是春天的梔子花,嗓音溫和,摯誠道:「簡以尋,謝謝你。」
謝謝你的多管閒事。
謝謝你對她,對「他們」那份可能沒必要的自尊的尊重。
謝謝你又一次的隨意的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