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有兩個半月的歸寧假,若你記著回去,明朝我們就出發回明州。」荀舫道。
「你打算帶林伯他們夫妻去明州?出什麼事了?」溫嶼雖然極力克制,聲音還是止不住發顫。
荀舫沉默了下,道:「沈白卿自盡了。」
溫嶼似乎早已有所預料,她並未做聲。太陽透過樹葉灑下來,煦暖明亮,她只覺著眼前一片恍然,渾身冰涼。
荀舫說道:「林伯陳嬸子在京城也沒親人,在京城給林裕和守宅子多年,也算是忠厚。反正順道,帶著他們去一趟明州,就當出門走動走動。」
溫嶼心如明鏡,聲音平平道:「林裕和也逃不過,可是這樣?」
她神色
如常,荀舫卻看得難受,默然片刻,坦白地道:「我並不清楚。大皇子已經長大成人,父強子壯,這並非是好事。大皇子對兩個兄弟極為忌憚,儘管林貴妃所出的小皇子尙年幼,大皇子心機深沉,身邊圍著一眾聰明的謀士,定不會掉以輕心。」
張都知倒台,定也有大皇子在裡面推波助瀾。沈白卿趁機被剪除掉,林裕和身為小皇子的親舅舅,又是一方豪富。
大皇子他們會如何做,溫嶼不敢細想下去。
「我是陛下欽點的探花郎,明州府文風鼎盛,朝野上下出身明州府的官員眾多。明州府官員向來看重鄉黨,很是團結。大皇子不敢做得太過,陛下都不敢輕易得罪明州府一系官員,大皇子更不敢。」
荀舫笑了聲,道:「大皇子妃來自慶國公府,你曾經給大皇子妃畫過花樣,又是大長公主的座上賓,京城的貴婦人小娘子們對你都讚不絕口。我也沾了你的光,大皇子沒有針對我。林裕和終究只是一個商人,又遠離京城,你無需太過擔心。」
溫嶼沒有笑,道:「弘治年間,珠寶商人馮謙,王通,李祥等,以莫須有的罪名,被朝廷抓進大牢,財產皆被抄沒一空。天啟年間,大商戶吳養春,先後捐助朝廷餉銀五十萬兩,被朝廷看上了,追索所謂的「贓銀」六十萬兩,將吳家父子抓進大牢,親鄰族黨無不株連。吳氏父子慘死獄中,吳妻自盡,頃刻間家破人亡。像是這樣的事情,數不勝數。不知你那裡可有大明朝,弘治年間,在後世被稱作「弘治中興」。」
荀舫沒聽過大明朝,溫嶼說的這些,他也見過不少。
富紳商賈對朝廷來說,好比是大肥羊。張都知沈白卿之事,未必沒有隆慶帝的默許。畢竟從他們家中抄沒的家財,一半入了內帑,他的私庫。
林裕和巨額的家財,猶如令人垂涎的大肥肉,多少人在背後虎視眈眈,想著撲上去咬一口。
溫嶼的巧繡坊生意在大周赫赫有名,但她迄今為止,始終沒有搬到吉慶街。
甚至,巧繡坊連店堂都沒開,一直維持著中等大小的規模。
不只是商賈,士紳官宦亦如此。盛極而衰,舊時堂前王謝燕,飛入尋常百姓家。
何來的延綿不息,如石榴樹,開花,結果,凋落成泥,方是不變的規律。
「在你們那裡,可有這樣的事情發生?」荀舫輕聲問道。
溫嶼望著前方,怔怔出神。不知是她沒有聽見,還是其他,她沒有做聲。
不知過了多久,溫嶼啞聲道:「我趕著將這些花樣畫好,最遲後日,我們就可以啟程回明州府。」
「好。」荀舫沒再多問,亦沒提他們以後。
他要進翰林學士院當差,她可會跟著他前來京城。
要是她不來,他們以後就分隔兩地,此生就此分別了。
要是她會再來京城,若他回到大雍,留下她一人在京城這個旋渦中。就算她有本事周旋,他又如何能忍心。
荀舫心情低落,一言不發替她清洗著硯台筆,重新調顏料。
溫嶼伏案畫花樣,一筆一筆,極為認真專注。
連著熬夜畫完花樣,溫嶼與荀舫在第三天早上,帶著林伯與陳嬸子,登上了回明州府的官船。
溫嶼站在甲板上,望著熱鬧的碼頭。不過只過了兩個時節,溫嶼以為,漫長得好似過了一生。
她沒再多看,更沒有回頭。此生,她永遠不會再回來。
夏日水深,官船順風順水,約莫二十天之後,到了明州府碼頭。
溫嶼踏上甲板,望著熟悉的碼頭,恍若隔世。
她迫不及待下了船,腳步輕快。
「林伯陳嬸,你們先跟著我們回去,等收拾歇息之後,再送你們去林府。」荀舫說道。
林伯陳嬸忙道好,幫著搬行囊。回到書院巷,溫嶼略微洗漱了下,倒頭就睡。一直到傍晚,她被荀舫叫醒:「慶喜來找你了。」=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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