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嶼道:「有勞嬸子提點,玉娘繡技高超,有她在,繡坊肯定不會黃。」
楊氏臉一僵,不禁帶了些氣惱,道:「東家別不信這些,等到出事時就晚了!秦氏的繡活也拿得出手,前些時候東家欠著工錢,我們卻沒計較,念著舊情讓秦氏來繡坊繼續做工,沒秦氏黃氏繡出那些扇面,東家的繡坊只怕早就關張。如今東家賺了錢,就趕走有功勞的老人,要是不厚道的名聲傳出去,誰敢上門來?」
溫嶼面色沉靜,道:「嬸子這是在教我做事,在威脅我了?」
楊氏臉色變了變,見溫嶼沉下臉,心中發怵,到底沒有做聲。她站起身拿著竹籃,道:「東家既然不信這些,老婆子再說,反倒惹人嫌,我就先回去了。」
聽到楊氏離開,黃氏從繡房走出來,歉意地道:「東家,她一定要來找你,我實在拗不過,給你添麻煩了。」
溫嶼道沒事,陳玉娘做好了長豆,她去灶房用飯。荀舫也起了身,黑著臉來來洗漱。
「一大早就開始鬧騰,虧你那般好性子,直接打出去就是。」
溫嶼看了他一眼,剛要說話,前面鋪子大門仿佛有動靜,她示意荀舫別動,凝神一聽,道:「前面有人在敲門,你去看看。」
荀舫耳朵靈光,早已放下帕子走了出去。到前面店鋪打開大門,不禁神色微凜。
門外竟然站著的是林長善,他親自登門,肯定是為衙門官司之事了!
第50章
林長善負手在後,四下打量著到到處是灰,陳舊破敗的店堂,面上一時也看不出喜怒。
「呵呵,門前連牌匾都不見,我還以為尋錯了地方。」林長善邊說話,邊打量著荀舫。
荀舫道:「林山長見諒,僅有兩個繡娘在幫著做兩身衣衫,鋪子現今無力開張,便未曾開門。」
他側身在前引路:「林山長請去後院坐著吃杯薄荷茶。小院寒酸,還請林山長見諒。」
林長善不語,跟著荀舫來到後院。溫嶼迎出來,見到林長善時意外了下,旋即就明白過來。
畢竟狀紙是林長善親筆所寫,他若非聽到些風聲,便是有人找了上門。
「林山長請屋中坐。」溫嶼屈膝福身見禮,端了茶盞到堂屋。
堂屋簡陋,收拾得一塵不染。正中一張長桌,周圍擺著幾張圈椅,桌上擺著一隻溫嶼撿來的破陶罐。陶罐中裝了土,裡面種著碧綠的薄荷。
「倒也有趣。」林長善打量著薄荷,伸手摘了片葉子拿到鼻前細聞,薄荷的清香沁人心脾。
溫嶼放下茶盞,提壺倒薄荷茶:「薄荷可以當做茶吃,也可做菜時放入,比起蔥蒜香料等另有一番風味。我看到路邊有薄荷,就挖了些回栽種。牆角還種了好些,天天都可以吃到新鮮的薄荷。」
香料茶葉皆貴,尋常人家買不起。林長善已將繡坊的情形看在眼裡,約莫清楚溫嶼種薄荷,不過因著生活困窘,窮則思變罷了。
林長善吃了口薄荷茶,清新潤喉,夏日的炎熱煩躁,仿佛跟著都消散了。
「上次五郎托我寫了狀紙,你們也遞交到了衙門。」林長善放下茶盞,終於說起了正事。
「有勞山長。」荀舫欠身道謝,溫嶼只坐著安靜聆聽。
荀舫找上門托他寫狀紙,已經將事情緣由和盤托出。既然答應下來,這時也就不好說反悔。
「此事已經過去幾日,城中好些人都在議論。外面的情形,你們可清楚?」林長善猶豫著問道。
林長善所問的情形,定非百姓的議論觀望。溫嶼始終安靜坐著,荀舫答道:「略微聽過一些,內里的究竟就不甚清楚了。」
「昨日鄒通判陪著孫知府前來過書院,稱今年十月是太后六十壽辰,太后上了年歲,最大的盼望,不過天下太平,夜不閉戶,路不拾遺。」
林長善輕撫鬍鬚,喟嘆一聲,道:「陛下孝順,在太后壽辰時,除去極惡、遇赦不赦之徒,會大赦天下。四明書院在天下小有名氣,孫知府前來書院,讓學生寫些賀壽辰的詩詞文章,與太后賀壽。」
太后生辰大赦天下,天下就必須無賊無匪無命案官司。
無論是天子還是太后,也不可能糊塗到以為天下能夜不閉戶,路不拾遺。
地方州府聞上意拍馬屁,借著為太后賀壽,要圖個吉祥喜慶,明州府就要一片安寧祥和。
城中每日的新鮮事不斷,只要再上一年半載,溫嶼狀告高家的官司就被淡忘。
若無百姓盯著,衙門來個突然審理,囫圇將案子一結,此事就悄無聲息過去了。
林長善說得很是清楚明白,讓荀舫溫嶼不要鬧事。
他的意思,就是孫知府鄒通判的意思。
溫嶼聽懂了林長善的言外之意,荀舫肯定也懂,且他們都清楚,孫鄒兩人拿了高家的好處。
荀舫差點敲鑼打鼓去衙門遞狀子,明州府的百姓都在等著看這場官司。
開堂審案,越是放在光天化日下,越不好糊弄。
孫鄒正好借著太后壽辰之事,暗中給林長善施壓,讓他莫要插手此事。
官司的判決,向來都並非在公堂之上,而是背後的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