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不是像如今這般,只留給他一道虛影,折磨得他分不清真假。
「王上,臣,想聽王上說,」他拱手俯身,右臂上的痛意恰好給他發白的臉色和微顫的聲音作藉口,「求王上賜臣一個真相。」
巫神所提這事,南榮宸本人都沒盡信。
上輩子他確實沒能弄明白蕭元傾所說的「讎隙」為何,陸老將軍叛國事發之時,正逢他舊傷復發被迫在東宮休養,的確是寫過摺子,還趁著先帝來東宮當面呈上。
那是他第一次試圖與先帝辯國策,自然不是很順利,結果也不如他意。
陸老將軍究竟有何把柄落在別國手中,又究竟是否有反心,恐怕只有先帝知道。
最終陸老將軍認罪伏誅,保下陸氏滿門的命,保住赤焰軍。
他約莫還是在其中起了作用,作為代價,他作為此案臨時主審親自往陸府傳旨,就此被陸氏滿門視為仇敵。
在血淋淋的結果面前,信與不信,因何生疑都不再重要。
論起來謝塵那話把他也一起罵了,蕭元傾是不敢信,而他當年不敢去懷疑:先帝是他生父,寵信教養他多年。他只能告訴自己先帝久居高位,想收歸兵權鞏固王權是帝王常情。
徹底斷了陸家輔佐他的可能,是先帝為保江山穩固的深謀遠慮。
縱然其後有私心,怕他這個太子權勢過盛,羽翼豐滿得太早,日後會翻了陸家的案子,壞先帝名聲,也都是因為王位坐得太久,不得不如此提防。
加上周衍知多番暗示這是先帝的苦心,太后也是這個意思,他所信之人都這麼說了,他順勢自欺欺人下去。
他是沒想過蕭元傾也涉身此事,隱約聽出其後的種種曲折誤會,多半與上輩子蕭元傾口中的「讎隙」有關。
可他沒興趣多管所謂真相,「蕭元傾,還用孤反過來教你嗎?國事為重。」
兩輩子加起來,他沒少從蕭元傾的口中行動中聽「國事為重」四個字,甚至上輩子走到最後,他還要聽蕭元傾勸他為了大局投降。
如今扯這些私事做何?
他說完看了眼謝塵,眼神中寫著「你惹的事你自己料理」,拂袖往內殿而去,「孤累了,諸位退下。」
神使所言之事,陸攬洲早已得巫神親自臨世告知,抬手攔下蕭元傾,「文侯這是不打算聽王命?」
第63章
陸攬洲擋在身前攔住去路, 蕭元傾這才意識到自己竟僭越失控至此,起了撩起珠簾去攔下當今天子的心思。
儘管他並未想清楚把南榮宸攔下之後,他要問什麼做什麼。
他不動聲色地退回半步, 「陸將軍多慮,本官告辭。」
陸攬洲大約能看透他的意圖, 壓著目光冷聲開口,「神使說得有理, 文侯有事大可問本將軍, 免得擾王上清淨。」
其實他心中帶著些慶幸,幸好他雖然同蕭元傾蠢到一處,也曾把南榮宸看作不共戴天的仇敵,但好在沒傷到靈均。
蕭元傾的大半思緒還困在謝塵那番話中,不想放過證明神使那番話有假的機會。
若真如謝塵所說, 那短短三句話將讓他數年來的執著盡數傾覆。
他...不敢也不能往下深想, 雲錦帳猶在, 其後已不見天子的身影, 隨風飄蕩幾下, 攪得他腦海中亂成一片。
只有一點清晰異常,南榮宸重傷剛愈,加之此前舊傷相疊加, 已經到與朝臣議事都會疲累的地步,此前數年,他從未見南榮宸如此。
絕不能在此時讓人借科舉之事誣陷天子。
含元殿那場訣別之中,他對南榮宸的許諾儘是真的。他意圖改變些什麼, 可發現他的種種謀劃改無可改,他的最終目的無可更改。饒是如此,來欽天殿之前, 他已經決定抹去南榮宸未來「擾亂科舉,為一己之私冤殺丁放」的昏君罪名。
他退後半步,「本官告辭。」
面前人秉潔依舊,都是裝的,陸攬洲帶著嘲諷意味開口,「看來神使半點沒冤枉文侯,蕭元傾、蕭大人、蕭御史,當年不敢信王上,如今不敢信真相,當真是浸淫官場而始終如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