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著南榮顯各處廝混這麼些年,了解這位肅王的脾氣,更佩服他的膽大放肆,忙找補幾句,掩蓋自己方才的慌亂,「殿下說的是。澤纓也是一時著急怕連累殿下,險些都忘了,梁有章侄子去年科舉舞弊一案的物證,還是文…蕭元傾送來的,可見聖心在我們這處。」
蕭元傾算個屁的聖心所向?南榮顯暗諷一句,到底沒說出口,轉而騙趙澤纓最後一句,「旁的不必多想,盡心幫王上收回刑部,少不了你的好處。」
營帳中只剩他與夏昭兩人,他噙著笑問道,「王上這麼做,是想逼出清河郡王手上的西夏情報網,本王猜得對嗎?」
夏昭哪懂這些,「殿下最懂聖心,刑部尚書可是先帝親選的輔政之臣,王上為何要動他?」
南榮顯笑答一句,「先帝是什麼好東西麼?他留的人也就阿宸傻乎乎地重用。
不過現在好了,阿宸終於想明白了,現在設局收拾刑部尚書,日後就是周衍知。這幫忠心耿耿的老東西都到地下繼續效忠先帝,豈不美哉?」
*霞光萬道,風和日暄。
因為天子一句「王帳要什麼沒什麼」,上好的獸皮貂毛、雲錦鮫紗不要錢似地往王帳送。
南榮宸倚在軟榻上,面前陸攬洲親手遞來的藥膳,味道甚至比不上太后那碗帶毒的,他遲遲沒伸手去接,朝裴濯發問,「趙修誠可有插手梁有章侄子的案子?」
趙修誠是刑部侍郎,上輩子他的罪名之一,便是任用趙修誠這酷吏,架空刑部尚書左知宗。
論起來趙修誠比他還冤,因為辦差太盡心,屢破奇案,遭左知宗記恨,最終落得個跟他這個昏君同黨的下場。
既然如此,他就再做件好事,讓趙修誠坐上刑部尚書之位,讓左知宗的忌憚成真。
不然左知宗豈不就白白猜忌一場?多可憐。
裴濯看了眼陸攬洲,終於得機會上前兩步,「王上,趙大人被您罰三月禁閉,如今尚在府上。刑部之事全由刑部尚書左大人主理。」
面前藥膳透著濃重苦味,聞得南榮宸眉頭微蹙,他抬手拍開,「朝中眾臣彈劾趙澤纓的摺子攢了許久,罪名也該湊得差不多,再加上誣陷梁有章之罪,回京之後即刻下獄,秋後問斬。」
他縱容趙澤纓這許多日,一是為了行捧殺之事,積累些罪名一舉判他死罪,嘗試藉此逼清河郡王為了趙澤纓暴露西夏在上京的布置。
畢竟趙澤纓是清河郡王的獨子。
上輩子他籌謀得過於複雜,吃力不討好,這次借著肅王和襄王相鬥之機,也做上一回撿利的漁翁。
二是,縱著趙澤纓跟梁有章對著幹,再在弦繃到極致之時,處置趙澤纓,讓梁有章憋屈到極致之後驟然獨掌中書省大權。畢竟周衍知是「清流」,不會明著與梁有章爭權。
再有就是,梁有章硬著頭皮插手他侄子科舉舞弊一案,本就存著冒險心理,讓他成功蒙蔽天子一回,多少能給他些錯覺。
至於怎麼成功顛倒黑白,由南榮承煜搭線主角團工具人,刑部尚書左知宗對人證屈打成招,再用些手段掩蓋物證,不是什麼難事。
上輩子實踐所得,梁有章這種圓滑至極的老狐狸,不如此先壓後揚折騰個幾回,飄不起來。
一旦他徹底飄起來,後面就不難辦。
陸攬洲手臂橫在原處,手中的銀碗沒動半寸,「王上進補些藥膳,才好有力氣看狗咬狗。」
南榮宸拂袖起身,「是時候去看襄王,陸將軍退下。」
他看不透的事又多一樁,裴濯、戚言現在又來一個陸攬洲,明明等著要他的命,又這麼堅持不懈地勸他養身。
多此一舉。
陸攬洲沒退開,打眼掃過天子常服下的薄肉窄腰,手掌一弓就把那截腕子裹了一圈,「王上回京這些年把自己折騰得這麼瘦,為王上養著是臣的本分。」
南榮宸懶得掙扎,「陸將軍的本分是什麼孤說了算,再這麼擅作主張就滾出王帳。」
他新毒疊舊傷,身子本就虧空,春日的暖風入喉都能帶出幾聲咳嗽,更不想聞那藥膳的苦味,空出的手直接把藥膳掀了,好在是只銀碗,碎不了。
外頭的赤焰軍聽到動靜持劍入內查看,南榮宸得到機會抽回手,「陸將軍什麼時候親自收拾好了,孤再回來。」
堂堂赤焰軍統帥,被當眾當成僕從使喚,陸攬洲臉色一沉,強行忍下沒冒犯他這個尚在王位的天子。
待他二人出了營帳,裴濯意有所指地開口,「連臣都略有耳聞,陸將軍…身份頗為複雜,王上為何讓赤焰軍隨行護衛?影衛更可靠也更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