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也就騰出空來, 他第一反應是想去握那顆赤紅琉璃珠,有謝塵在, 現在應當是溫熱的。
他靠回枕上,氣勢瞬間軟了下去, 將喜怒無常做到極致, 「孤自然知道裴濯心懷不軌。巫神平日就這般得閒,連宮裡的瑣事都要管?」
謝塵眉頭微蹙,散在空中還沒能收回的紅線隨之交雜,不復鏡子的輪廓形狀,「王上知道, 卻還縱著他?」
南榮宸依然在想著那赤紅琉璃珠, 這輩子走到此處, 除了這條命, 只有那顆琉璃珠是真正屬於他的。
不用去謀去爭就能屬於他。
諷刺的是, 予他琉璃珠之人別有所圖,屢次擋了他解脫的路。
他冷眼看向謝塵,正要說些什麼發泄一二不滿, 掌心卻忽然有溫度傳來,他所想之物竟在他掌心現形。
鬼神的存在他都已經接受良好,對此也就沒多詫異 ,只覺得心情好上幾分, 「孤縱著他又如何?裴濯說到底都是替孤做事。」
巫神不愧是巫神,廣愛世人,因為他放縱裴濯殺了御林衛中一個人, 就來興師問罪。
他把珠子遞到琉璃珠主人的面前,「巫神這眼珠孤都能當個玩意兒把玩。改日心情好了,殺幾個人,心情不好再多殺幾個,都無不可。說起來孤正想收一個好看周正的…頭骨。」
「屆時巫神不要後悔三番五次救孤才好。」
謝塵至今不懂南榮宸為什麼孜孜不倦地要當這口頭上的昏君,可還是當場揭穿南榮宸的不實之詞,「上次有人說要屈打成招,可本座怎麼還在巫神殿見林珂好端端的來還願呢?」
「王上不妨說說,這次又是為何自傷?」
南榮宸把玩琉璃珠的手一頓,隨即答上一句,「自然是為了見你。」
「見巫神一面也是艱難,每每都要搭半條命進去。」
笑話,他還能在謝塵面前落了言語上的下風?
巫神不染凡塵,他更不會就此亂半分心緒,他強行轉了自己的念頭:既然這次系統沒管,就說明只要推動劇情已有的殺機,他就能早日結束這劇情。
與其將全部心思都放在一眼看到頭的反派劇情上,靠系統促成什麼「死遁」,倒不如得空就琢磨一下怎麼找死。
畢竟,世上想殺他之人不知幾何。
在此之前,他首先要想法子規避謝塵這個屢次救他的麻煩。
謝塵當然沒怎麼信這套敷衍至極的甜言蜜語,但還是順著他說下去,「不准自傷」的規矩是他定的,可如今罰是罰不了了,「本座日後隨喚隨到就是,王上這次找我是有何吩咐?」
南榮宸目光狡黠,直接開門見山,他莫名相信謝塵都會回答他,「吩咐之前,孤有件事一直想不明白,巫神為何每次都能及時趕來…救孤?」
眼前的契主面色依舊蒼白,偏偏生得昳麗張揚。
一派病艷之色入眼,「救」之一字在他心頭徘徊不定,謝塵依舊知無不答,「本座要助王上成就大業,自然與王上性命相系。」
這跟沒答有什麼兩樣?南榮宸掩唇咳了幾聲,「巫神每次都神出鬼沒,可是不能在凡塵久留?」
話本上倒是有過這個說法,若真是如此,他下次定要挑個巫神不得出行的黃道吉日動手。
謝塵依舊坦誠,「不錯,本座暫時…不能久離巫神殿。」
原因他也不怎麼清楚,約莫也跟那命契有關。
至於命契究竟束縛他幾成,他也無從得知。醒來之後他就沒了前塵記憶,無從知曉他沉睡之前,自己是個什麼情況。
一時沒人再說話,南榮宸手裡轉著他的眼珠在沉思些什麼,他接著開口,「王上問完了,也該本座問上幾句。王上近日所行之事,本座看不明朗,不過此舉太過冒險。」
南榮宸斜他一眼,「世間竟有巫神看不透的事?」
謝塵沒彎彎繞繞,畢竟早聊完早能休息,他那紅線已經在空中絞成一團,「如果本座沒猜錯,王上讓趙澤纓出任左丞,應是為了牽制梁有章,可中書省為朝中機要,若是肅王和襄王斗過了頭,怕是會擾亂朝政。」
他這番囉嗦之話說完,南榮宸眼皮都沒抬一下。
他兀自覺得是自己多慮,他對於南榮宸那大業的幫助,目前為止只有替南榮宸續命。
朝政之事,南榮宸自會料理妥當。
萬物皆有緣法,他此前從不干涉,也從不…優柔寡斷。
他如今這般作派,大概還是那命契的作用。
眼看著謝塵說個沒完,南榮宸開口打斷,「看在你多次救孤的份上,孤近日給你個驚喜。」
謝塵先是為了裴濯手上那條命興師問罪,又來勸他安分守己、做好男主的鋪路石,這般愛護臨越之心,真教人感動,換了上輩子他八成也要成了巫神信徒。
這次麼,他定讓謝塵死了救他騙他之心。
又是一陣安靜,若是換了旁人,早就很有眼色地退下。可謝塵不一樣,他向來知道,南榮宸沒讓他「滾」,就是還能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