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近些年來襄王一向安分守己,當然,他們暫時也沒看出襄王有興風作浪的本事,王上如今為何突然要對襄王下手?
就算要黨同伐異,難道不更應該從那一舉一動都寫著狼子野心的肅王開始麼?
見滿院的人沒有離開的意思,南榮宸體貼地給他們找些事做,「若覺得讓孤臨朝比先帝舊制來得要緊,諸位愛卿不如去勤政殿商量一番,看怎麼能把朝會推後幾個時辰,又不至於傷了孤的名聲。」
這是重點?跪在殿外的幾位大臣此時已經歇了借著勸諫王上遠離佞幸,從而在史書上得個忠心直臣名聲的心思,恨不得回到下朝的檔口,兜頭一頓罵把自己罵回府上,「臣惶恐。」
南榮宸又看了眼司命和南榮承煜頭頂的仇恨條,「諸位不必惶恐,放心離宮便是,孤又不會趁諸位不在吃了襄王。」
「尤其是周閣老,年事已高又是我朝棟樑。平日中書省諸事都已經足夠煩瑣,還是放寬心、少琢磨些事比較好。」
「否則若是周閣老病倒了,臨越基業可就只能由肅王和襄王頂著了。」
把話挑明到這個份上,看來今天南榮宸不會善罷甘休,南榮承煜簡直太期待了:一眼看到頭的滿潭死水裡突然多出一條活蹦亂跳的鯉魚,還足夠漂亮惹眼,任誰都要多看幾眼。
反正魚再能蹦躂,也不會咬到他這個池外之人。
除了跟南榮宸沾邊的,其餘劇情線到現在沒有一點差錯。
玩玩而已,不會影響他作為主角的最後贏家結局。
他拱手朝周衍知開口,「王兄說得是,早春風涼,周閣老不如先同幾位大臣回去,免得王上多加誤會。」
幾位大臣第二次對南榮承煜這個不聲不響的悶葫蘆稍稍改觀,在這種情況下還能穩住心神,倒也有幾分膽色,上次還是籌糧那回。
周衍知對他這有半師之誼的學生還算了解,知道他不會堂而皇之地斬殺親弟,側目看了眼司命,「老臣告退。」
主心骨周閣老都這麼說了,幾位大臣交換幾輪眼神之後,跟著拱手告退,「王上和襄王的手足之情天下皆知,臣等不敢置喙,此番前來只是掛心王上龍體。」
司命只當沒察覺周衍知那一眼中的威脅意味,在周衍知離開後走到南榮承煜身側,拱手開口,「臣在登闕台待命。」
他初入上京選擇投太后一黨,不過是因為別無選擇:先帝即位之後或殺或逐、用盡手段屠盡其它教派,臨越境內只能拜巫神。
而南榮宸是先帝一手培養的最凶最聽話的兒子。入東宮以來,年年跟隨先帝祭拜巫神,他只當南榮宸跟先帝一般無二。
這一路看下來,南榮宸也只不過將所謂巫神預言視為可利用的籌碼。
怪力亂神之說,可以是巫神預言,就也能是別的。
南榮承煜沒分給司命半分目光,對著南榮宸搭在青衫袖袍上的手,默默捏緊了行禮的三指——裴濯不用再留了。
隔著數道宮牆的宣德門外,兩匹油光水滑的棗溜馬穩穩拉著馬車往長街外走去,周衍知端坐其中。
謹守弟子禮端坐在他身側的中書省參知政事方鴻恭謹作答,「學生以為,趙景元和王文勾結之事雖然會引起王上猜疑,可此事與中書省、御林衛、大理寺乃至御史台都有干係。」
「不如就依蕭大人所說,只當不知,王上親自選來頂替趙景元這右丞之職的人,若能為我們所用,反而是因禍得福。」
「老師在朝中素有清名,朝野上下想做老師門生的不知幾何,從中選一人即可。」
「再者說,那趙景元年歲越長越沒作為,如今又因為私怨作出這等蠢事,早該退了。」
周衍知依舊闔著眼,最終是頷首表示認可。
「老師,王上自半月前當朝自刎之後,行事頗為…」方鴻答完恩師之問,再度開口,「不尋常。那裴濯全家命喪御林衛之手,王上帶他進宮,怕是要對李指揮使下手,將御林衛握在手裡。」
「王上此舉,可是知道了些什麼?」
周衍知緩緩睜開眼,目視掛在馬車上的錦繡山河圖,「莫要自亂陣腳,先帝在時也曾設局削兵權。」
「李昌遠自己不中用,送把柄上去,若是王上連這等機會都抓不住,先帝數年苦心栽培才是付諸東流。」
方鴻聽出其中意思,「學生受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