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式十分漫長,在白芷困得要睡著的時候終於看見鹿霖站起身。
與此同時,不能忽略的還有頭頂那座壓迫感十足的神像。
仿佛一雙眼睛從寂靜暗夜中緩緩睜開,輕輕瞥過來,快得讓人來不及反應,卻讓所有人的頭皮劇烈一痛,漫天黑暗劈頭蓋臉。
烈日當空,是直視太陽後的短暫失明。
似乎被這威懾意味十足的一眼怔住,好幾個已隨著鹿霖站起來的玩家紛紛面露痛色,又蜷起身子跪了回去。
但也有包括聞野在內的幾個玩家對神像的異樣絲毫未察,帶著各自的聖子聖女揮揮袖離開。
漸漸的,祭台上剩下的人越來越少。
頭頂的陽光炙熱滾燙,活著石板上蒸騰的熱氣讓人汗流浹背。
高台上視線如附骨之蛆,揮之不去。白芷深呼吸一口,撞了撞謝沉的胳膊,「這神像有點邪性,我們這種冥頑不靈的怕是要完。」
說完將他剛剛被啃的鮮血淋漓的手拉起來。
謝沉靜靜看著她。
白芷將額頭抵在他手背上,沾了血的地方被反覆磨蹭——
謝沉非常絲滑地理解了她的意思,緩緩抽回手,「江同學連祂都敢騙。」
白芷大言不慚,「學霸才是最會騙人的。」
謝沉抬起胳膊,毫不猶豫跟著蹭了滿額頭的血。
於是從高位看下來,便是這兩人無比虔誠地垂首低眉,額上還因為磕頭太認真而破了皮流了血。
不久,頭頂的壓迫感漸漸散去。
兩人做戲做全,假裝扶著麻木的膝蓋痛苦起身,臨走前還不忘朝著神像深深一拜。
就在他們走下第一級台階的時候,一道尖叫聲在耳邊炸響。
從彪形大漢的粗獷嘶吼到貓吟般的細弱。
縱然是那些過本無數的老玩家,也從沒在同一個人口中聽到過這種異樣的尖叫,一時間只覺得頭皮發麻。
白芷猝然回頭,高高的祭台上,一個紙片人飄在半空中。
是字面意義上的「紙片人」和「飄」。
眨眼間就被抽乾內臟和骨骼,祭台上甚至一滴血跡都無,惟有一具人皮模樣的東西像斷線風箏般越飛越遠。
陽光高照,縈繞在神像四周的黑霧絲毫沒有散去的跡象,遠遠望去似黑雲壓城。
那黑霧中心裹著的臉依舊看不清五官,神秘莫測。但白芷偏偏感覺到,那張臉上露出一種類似於饜足的笑意。
人皮風箏消失在空中。
祭台上還剩下的幾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全都忘記了反應。直到鹿霖的聲音從高處傳來:「這,就是不夠虔誠的代價。」
悠遠飄渺的音色,視萬物為芻狗。
第39章 桐花鎮6
嘗過了腥膻,那座巨大的黑色神像再次隱沒在黑霧中。
上午的拜神活動已然落下帷幕。
一個反射弧長的聖女開始驚悚抽噎,和他配對的玩家面露嫌棄看了她一眼,絲毫沒有安慰的想法。
按照聖女飼養指南,除了偶爾節慶的時候需要和歌,日常作息就是上午拜拜,中午打坐冥想,下午進城繼續拜拜。結束後還得上晚自習:背誦禱文。
非常的樸實無華及刻板枯燥,所以白芷完全沒有聖女心。
她看向那個和亞麻灰配對的准聖女。根據原主江阿花的印象,女孩名叫燕如,比她大兩歲,曾經和她一個初中,畢業後就像大部分桐花鎮的女孩一般退學回家,沒幾年就被家人安排著和鎮上一個門當戶對的男孩結婚。
不知道為什麼也會出現在這裡。
燕如沒有回應江阿花的視線,只是神色寡淡地看了眼那具人皮風箏飛走的方向,轉身離開。
動作乾脆利落,完全不似與亞麻灰在一起時的軟弱依賴。
不少人還沉浸在人皮風箏的恐怖餘韻中,默不作聲往回走,長街一時寂寂。直到一個沙啞的男聲劃破凝滯,「閉嘴!你除了哭還會做什麼?」
白芷循聲望過去,是一個梳著飛機頭的男玩家。和他配對的聖女一直在捂著嘴小聲嗚咽,被他一吼,立刻滿眼惶然,哭腔里都帶上痙攣。
飛機頭繼續發作:「別人家的聖女要麼長得漂亮,要麼會幫飼主解決問題,我怎麼就這麼倒霉和你配成對?拖後腿的喪門星!」
他想起白芷給自己額頭上蹭血騙過神像的一幕,看了眼白芷,又看了眼燕如,目光中夾雜著嫉妒與煩躁。
燕如屬於那個長得漂亮的,沉默不語只當飛機頭在放屁。
白芷屬於會解決問題的,同樣視蠢男人為空氣,只意味深長看向謝沉,「飼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