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最先反應過來:「你應該已經發現了,我的身體完全動不了,恐怕是徹底廢了,再活下去也沒什麼意思……」
「你少胡說,」靈曄眼圈通紅,「你少胡說,我會治好你,我一定會治好你。」
南山想搖搖頭,卻發現連這個動作也做不了,不由得苦澀一笑:「靈曄,把我留下吧,我負責吸引他們,你負責逃跑。」
只一句話,就將靈曄帶回到了很久之前。
他仿佛看到了當初只有二十歲的南山,躲在誅月樓的角落偷偷和他商議逃走的計劃。
那時的她天真懵懂,膽怯卻無畏,如今的她也很好,只是眉心多了一點紅痣,眼神也疲憊悲傷了許多。
靈曄深吸一口氣,抬手摸摸她的臉:「若那十年沒有分開,該有多好。」
南山心生不妙:「靈曄……」
靈曄笑了一聲:「止參很快就來了,堅持住。」
「靈曄!」
她的聲嘶力竭被阻隔在結界內,靈曄明明聽得見,卻還是義無反顧地沖了出去。
三隻精怪眼看著已經找到這邊了,距離結界還有一步之遙時,突然瞥見一道染血的身影沖了出去。
精怪們眼睛一亮,抄起法器朝他殺去。
「回來!回來!」南山嗓子啞得厲害,如絕望的黃鶯發出最後的嘶鳴,「我是天生靈骨,我是最好的煉丹材料,你們給我回來!」
可惜無論她怎麼喊,那些精怪還是追著靈曄消失不見了。
南山急火攻心,眼前一陣一陣地發黑。
徹底失去意識前,透明的結界突然化作有形,接著如冰一般化開。
一道修長纖瘦的身影出現在視線里。
「夫、夫人?」來人穿著打了補丁的粗布衣裳,眉眼卻漂亮得像個貴公子,看向她時透著幾分驚愕和慌亂,「夫人,您怎麼在這裡?侯爺呢?」
啊,想起來了。
是阿塵啊,風月閣的小廚子,釀的酒很好喝,就是喝完了容易頭疼。
南山想了許多亂七八糟的,接著便失去了意識。
第92章
天與地都是灰濛濛的。
沒有聲音,沒有光亮,連空氣都沒有。
南山卻不覺得窒息,只是慢吞吞地走在這片灰濛濛里。
可她要去哪?方向是什麼?她完全不知道,只知道自己應該往前走,一直一直往前走。
她瞳色潰散,步伐麻木,唯有眉心一點紅鮮艷如血。
走了不知道多長時間以後,她終於在一片灰茫茫里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背影。
那道背影很高大,穿著黑色的衣裳,赤著腳背對著她,她所能看到的他所有的肌膚,都泛著一種不自然的白。
他是誰?
為什麼會出現在她的前方?
南山皺了皺眉,遲疑地朝他走去。
她走啊走,走了很久很久,可那人始終和她隔著一段距離,看起來那麼遠,又看起來那麼近。
南山終於精疲力盡地倒下,正喪氣時,低垂的視線里突然出現一雙靴子。
靴子是做工很好的黑靴,上面卻繡著一朵歪歪扭扭的小花,那花是那麼的拙劣,仿佛一個許久沒碰針線的人隨便繡出來的。
有什麼要衝出腦子,南山眉心又開始灼痛。
她困惑地抬頭,視線一寸一寸上移,即將看到對方的臉時,她猛然睜開了眼睛。
「夫人,您醒了?」
一張漂亮的臉出現在她的視野里。
南山遲緩地眨了一下眼睛:「阿……塵?」
一開口,她才發現自己好像三百年沒喝過水一般,聲音啞得能挖出一堆沙子。
阿塵也發現了,趕緊倒了杯水。
南山見狀便想坐起來,可用盡了力氣,身體仍是一動不動。
她的心瞬間下沉。
阿塵看出她神色不對,忙道:「夫人別怕,我請醫修給您看過了,您這是經脈淤堵導致的癱瘓,待修養一段時間,便可以動了……您還是有知覺的,只是暫時不能動而已。」
說罷,怕南山不信,連忙伸手掐了一下她的手指。
微弱的痛意傳來,南山懸著的心瞬間落下。
一杯水下肚,南山的嗓子好了一些,卻還是啞得厲害:「這是哪?」
「是我家,」阿塵有點不好意思道,「我不知該將您送到哪去,只好帶回家了。」
南山昏迷前的記憶復甦,連帶著也想起了方才夢裡出現的男人的真實身份。
非途,那個囚禁了她許久,非說她上一世與他是一對的傢伙。
眉心再次傳來灼痛,南山索性就不想了:「我昏睡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