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從剛才見到路一航,就覺得腦袋木木的,「那個」了半天,才說清楚是要路一航的手機,給她媽打電話。
應媽最近對孩子態度非常友善,即使不怎麼情願讓她出去玩,最後也只是叮囑她注意安全,早點回家。
應悅「嗯嗯啊啊」一頓應付,把手機還給路一航後一臉燦爛,也不問路一航要帶她去哪裡,就說:「走吧!」
路一航是有計劃的,拉她去了市區新開的那個大商場,人少飯店多。
他一隻手撐傘,另一隻手提著應悅的大書包,即使不說話,就這樣走在應悅身邊就足夠她開心得暈頭轉向。
她沒再問他怎麼會突然回來,當然也沒什麼題目能跟他討論,她心裡亂七八糟的,說出來的話也是不成什麼邏輯。
問他校考的時候有沒有見過哪個明星,聽說人家也是今年藝考的。
問他北城的沙塵是不是遮天蔽日像外星人入侵。
問他喝沒喝豆汁,是不是真得像泔水一樣?
路一航:「你知道泔水什麼味?」
應悅:「不知道。」
路一航哭笑不得:「那你怎麼就覺得我知道?」
應悅狗腿地用肩膀撞了撞他,「路老師有什麼不知道啊!」
她這一撞,似乎是感覺和從前撞他的觸感不太一樣,雖說是因為春天的衣裳比冬天要輕薄,但總覺得他好像瘦了很多。
應悅心疼地問:「藝考是不是都得減肥啊?」
路一航:「嗯,要上鏡嘛。」
這倒是真的,他見過的那些演員,不論男女,都要瘦骨嶙峋的上鏡才像是正常人身材。
應悅只問了這一句,就再沒多問了,怕觸及他的傷心事,也怕傷了他的自尊心。
他們晃晃悠悠地走了一路,到商場的時候,鞋子和褲腳都髒了,可心情卻很明媚。
吃飯的時候路一航也沒摘帽子,他還想應悅問的話他就說冷。
結果應悅卻是腦補過度,拉著他坐在飯店最角落的位置,替他把帽檐往下遮了幾分,「你現在出門還會被人認出來啊?」
路一航愣了一秒,默認了。
他的話依舊不多,吃飯的時候更顯安靜,都是應悅在說,說學校的瑣事,說他不太熟但也不陌生的那些老師同學。
他本來今天的計劃很豐富,有吃飯唱歌打球,有他能想到的所有跟約會有關的項目,雨天的星星是看不到了,或許可以去海岸看看燈塔。
可這些全都變得不重要了。
路一航發現並不需要多麼花哨的安排,就只是在這個溫暖的飯店裡,隔絕了窗外的風雨,他們吃著烤肉聊著天,就讓他感到安定、幸福。
她說得開心了,會喝一大口果汁潤潤嗓子,也會搖晃著她的腳丫。
於是他們就在這樣的一個雨夜裡,在明亮的烤肉館聊了整晚。
也吃了整晚。
路一航送應悅回家的時候,她扶著肚子說要撐吐了。
路一航感到既好笑又抱歉,打車之前先去旁邊的藥店買了健胃消食片,跟她一人嚼了一板,然後對視著無語大笑。
回去的路上,他告訴應悅自己明天就要飛回北城去了,又說自己補習的機構是封閉式管理,手機要上繳,有可能沒法及時回她消息,讓她這一個多月安心複習,等高考完了再找他玩。
路一航還送了她一個學業符,說是去廟裡替她求的,就當個心理安慰也好。
他今天的話好像都攢著在最後這一程計程車上說了,路一航說一句,應悅就應一聲。
她絲毫沒感受到離別的氣氛,只覺得今天像做夢一樣快樂。
下車的時候,路一航不像從前那樣直接坐車離開,他跟著應悅一起下了車,「我看著你進去。」
應悅往前走了兩步,回頭看他。
雨已經停了,他站在路燈底下對她笑笑,擺擺手。
她其實很想再跑回去,再抱他一下。
想跟他說「你說得對,我確實比想像中還想你呢」。
可她只是捏緊了手裡的傘柄,沒什麼意識地甩了甩。
等高考完吧,等她再見到他的時候,她要跟他說一個秘密。
一個或許他早就看出來的,根本不算秘密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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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一航在美國安頓好了一切,也定好了手術的時間。
雖然應悅到高考前應該都不會再玩手機了,但他防著萬一,還是每周末都算著時差給她發幾條消息,也發照片,都是之前在北城拍的存貨。
手術約在五月末,這次他卻心裡打鼓,不似第一次在北城做手術時那樣鎮定自若。
畢竟這次的手術更大,又是二次手術,風險係數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