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幾乎沒有落腳地,貝後行躺在滿地的照片和信件里,澄澈的圓眼放空至空茫。
漫長的時間裡,徐容容作為支柱,來支撐他貧瘠的生活。
能見到面,能說句話,就令他欣喜不已。他存在的那些短暫的時間,都被徐容容填滿。
也許看到痛哭流涕的貝後行會令符葉輕鬆些。
痛哭勝過哀樂兩忘,失魂落魄的貝後行瞧著已然靈魂枯萎,隨著徐容容的離開與世界抽離。
想到徐容容,符葉頓感胸悶鬱結。
她環顧四周打算找點趁手的東西,等會兒敲碎貝三思的腦殼。
不速之客在長久的沉默後踏進門,皮鞋的鞋底蕩漾噪音。
飲水機、書架、鞋架、鑰匙籃、石獅子……等等,符葉再度看過去,看那妖管局門前等比例縮小的石獅子,憨頭憨腦地蹲在門口的柜子上,還沒巴掌高。
原來守著室內的是石威。
貝三思的腳步逐漸向著弟弟靠近,符葉拳頭捏緊,正全神貫注準備出手制止的時候——
咚。
貝三思結結實實跪倒在弟弟身邊。
他膝蓋處的皮褲繃緊,泛起光澤,這下惹得貝後行都忍不住瞧他,隨後喃喃:「真的是你啊。」
「相信我,」貝三思伏低脊背,「我絕不會想害你們,我昨天只是…突然失控,沒法控制自己了,等我能做主的時候……」
貝後行痛苦地蜷緊身體,猜測被坐實使得他心如刀割。
「你還不如真的殺掉我。」
他仰起臉端詳,多麼陌生的妖怪,卻又是曾經與他親密無間的哥哥。
「變成這副鬼樣子,你會發瘋也是正常的。」
貝三思垂眼,眼底蓄滿淚水,他心知肚明再多的解釋都換不回徐容容:「我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未來本可以因為他的犧牲變好的,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了,排隊的時候他恰好看到後行從妖事科走出來,那瞬間他的心底突然就湧起怒火來,恨意浸滿腦袋,恨不得活活把他撕咬開。
回過神來,結局已定。
他只能逃跑,貝三思悔恨地捶捶腿,淚水飛濺。
「我只是想快點擁有新的身份,從此給你們讓路。」
「讓路。」貝後行不敢相信,「你難道想說,是我們把你逼成這樣的嗎?你做出這種自私的選擇,難道是怪我們倆互相喜歡嗎?」
「沒有!」
「我只是想讓我們三個都能解脫。」
「結局如你所見。」貝後行的眼神虛虛落在照片裡那燦爛的笑臉,有氣無力地挪過去,「如你所見。」
「跟魔鬼做交易,結局也會被魔鬼吞噬,事到如今,你準備怎麼補救?」
貝三思怔愣,隨後眼底閃過狠厲:「我會將這身體裡殘存的意志抹殺掉。」
「你真的瘋了,問題根本不在這具身體,而是你在發瘋!」貝後行的語速極快,「不如你殺掉我怎麼樣?你早該對我下手的,反正我打不過你,這樣她也不會枉死在你手裡,你知道妖芯碎掉是什麼感覺嗎?」
說到最後,他摁住心口,眼淚決堤似的狂流。
「我不敢想那有多疼……」
「我已經沒有回頭路了,你別讓我更愧疚。」
「對我愧疚,對容容愧疚,那他呢?」貝後行指向他的身體,「你難道不對他愧疚嗎?」
貝三思緘默。
這使得弟弟失望地垂下胳膊:「我不知道你什麼時候變成這樣的,真陌生,你將所有的責任都推給這具身體,以為自己就不必承擔了嗎?你錯了,要不是你占人家的身體,他也不會看到我就發狂,因為我跟你長得一樣!」
滔天恨意使得身體記住仇人的樣貌。
「你變了,心腸比冬天的冰還冷硬,嘴上說著愧疚愧疚,實際你總覺得都是別人的問題。看不透你,你一直這樣自私自利,還是被影響的?」
貝三思不回答,只是站起身,甚至沒有去拍膝蓋沾染的灰塵。
「那你想怎麼樣,送我去坐牢?」
「先回到我的身體裡,」貝後行吸氣,「然後我陪你去自首,去坐牢。」
「我有什麼罪?!」
貝後行聞言,表情僵硬。
「這麼多年,你以為我願意被你們憐憫似的,被蒙在鼓裡嗎?我不是可憐蟲!我只是想要屬於自己的身體,我有什麼罪?」
他俯身,眼神冷冰冰。
「當時死掉的應該是你,該死的明明是你。」貝三思挺直脊背,放下什麼包袱似的,「我最不該的,就是用自己去換你,到頭來我什麼都沒能得到。你太天真了,這就是你和我的不同。」
貝後行不斷搖頭,強忍著沒有哭出來:「咱們沒必要爭論了,反正我已經給姨姥姥打過電話,她說沒更新身
份證,三五天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