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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足兩秒後,頭皮發麻的符葉才意識到自己看見了什麼——人類的屍體,擁簇著擠在狹小通道的人類屍體,密密麻麻,高矮錯落望不到隊尾。

他們仿佛還活著,意識不到致命的傷口,頂著青白的面色微笑站著。

可細細瞧去,又不聞呼吸聲,連胸膛都無起伏。

再也無法擁有感知的他們,被隨意驅趕到沒有光亮的黑漆漆通道,安靜等待打開鐵門的訪客,然後,將訪客也留在地獄裡。

「你先走……」

「快走……」

喻觀寒用背抵住門,急促呼吸,在潮水般的瘋狂撞擊中,勉力用鏈條一圈圈纏繞門把手。

捏緊匕首的符葉咬咬牙,轉身就跑。

她幫不到忙,就該盡力保全自己,免得喻觀寒分神,剛衝出觀影區,又聽身後的喻觀寒喊她去三樓。

「嘭——」

門後的屍體不知疲倦地推搡著鐵門,門把手被死死纏繞並沒帶給喻觀寒安全感,因為另一邊的門框正在開裂,甚至有烏黑的鮮血從門縫中往外涌。

可想而知,最靠近鐵門內側的屍體被擠壓成什麼模樣。

喻觀寒在心裡默默計數,數過三聲,不再抵抗門後的推力,提氣向符葉消失的方向狂奔。

鐵門爆開。

屍體爭先恐後地外涌,有些被前排絆倒,乾脆貼地爬行,有的被踩在腳底,面頰無數次磕到地面,五官都快被砸平,依舊執拗地站起身,向喻觀寒的方向追。

拉開距離的喻觀寒回身,手腕翻飛。

牆面、地面、甚至是射燈旁,都出現拳頭大的洞口,鎖鏈如蛇般嘩啦啦往外飛,織成一張鋼鐵的網,攔住想要往外沖的屍體。

藍色焰火熊熊燃起。

只是……血肉被烤焦的怪味,火焰炙烤下無法挪動的抽搐軀體,不免讓他冷漠的眼底生出悲憫。

他也曾是人類,難以避免物傷其類。淒涼死去,還要被控制著做游屍,任誰都要不甘心的。

指骨修長的手指微彎,火焰也逐漸縮小直至熄滅,僅留鏈條織

成的網留在原地。

觀影廳走廊的深處,慵懶倚著牆面的黑衣人無奈扯起嘴角,形如新月的雙眼皮落寞垂下,輕聲呢喃。

「善良也沒用。」

「善良也是要死的。」

*

三樓,某家餐館的後廚。

隨著喻觀寒跑進來,符葉將後廚的門閘栓好,頗有些後怕地蹲下身,想想又摸出手機,在自己的鞋邊照來照去。

喻觀寒納悶:「你在看什麼?」

「噓……」

最開始,光影毫無變化。

直到難以言喻的某一刻,她似乎被冬季的浪潮澆透,薄紗褪去,頭腦清明的同時,鞋邊也出現一團拳頭大的黑影。

似乎有人以地面為紙,細細勾勒出黑影的輪廓,那黑影越來越清晰,隨後塑型成葫蘆狀,陰影末端拉成細細的尾巴。

符葉耐心等待著,直到——黑影的顏色也褪去,潑上濃郁的紫。

一隻紫色的,長毛的,看起來像是刷碗用的海綿布的胖老鼠,吱吱叫著,在她腳邊無頭蒼蠅似的亂轉。

瞧符葉久久不言語,喻觀寒好奇站在她身邊,也盯著手電筒發散出的光看。只是什麼都沒看見,他心底忐忑,忍不住用氣音問符葉到底看見了什麼。

「老鼠。」

「老鼠?」

「老鼠!!」這聲尖叫是紫色老鼠發出來的。

紫色長毛的老鼠頓時支起身子,扒住符葉的鞋面,豆豆眼也掩不住激動:「符葉!你終於能看見我啦!」

「你是……」

「我是毛斯啊!就是在你對面蹲牢子,你還給我買盒飯的毛斯啊!」

如果符葉的知識儲備多一些,那麼她會在毛斯道出姓名的那分鐘,就知道他是只老鼠。

她又納悶:「你怎麼在這?」

「嗨,這說來就話長了……但我長話短說。」

他欠妖管局的幾萬罰款,潛逃過,也耍無賴過,就是沒能力償還。

這樣的妖怪妖管局見得多,通常應對辦法就是給他們介紹合適的兼職,於是毛斯來到超星電影院,成為一名夜班工作人員。

每天的工作內容也很簡單,那就是瞄著監控,注意電影結束後,有沒有顧客停留在觀影廳不走。

有時電影夜場結束太晚,保潔阿姨又下班,他就可以借著收拾場地的由頭,混點顧客不要的爆米花和可樂。偶爾電影院有活動,還可以撿顧客看完的電影票去參與抽獎,混點紙巾濕巾,也算挺自在的工作。

直到今晚,兇殺案發生,他是第一個注意到的工作人員,那也是他第一次使用廣播,手指抖得掰三次才打開開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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