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你還怎麼逃,受死吧——」
符葉已是被衣袖牽絆的困獸,只待致命一擊。
可下一秒,令吳成海瞠目結舌的是,被釘住的衣袖非但沒有如想像中限制符葉的行動,反而在符葉奮力掙扎時,絲滑溜走。
這怎麼可能?
鋒利葉片雖為凡鐵,無法摧山嶽,但武器秉承持刃之人的意志,殺意濃烈只會血濺五步,怎麼會連衣服布料都未戳破。
吳成海不信邪,掌心相對,隨心意縮小的峨眉刺瞧起來幾乎是鋼針,它迫不及待浸滿妖力,顫抖著激發而出。
然後——
悄無聲息跌落在地。
腳步虛浮的符葉踉蹌,背部的擊打感不容小覷,她穩住身形回望。
來此間的目的已完成,她透支生命力換來絨羽,並非是要跟吳成海爭個你死我活,而是要為自己尋求生機。
炸開逃生的門,比如此刻。
春日柳絮般的柔軟羽毛步調輕盈,卻飽含凜冽霜雪。吳成海嘗過其中厲害,再不敢無視,全神貫注閃轉騰挪,躲避追殺他的絨羽。
所以他也沒注意到,仍有一朵懸停在符葉面前。
「嘭——」
「嘭嘭——」
院內接連發出三道巨響。
符葉發繩斷裂,衣袖翻飛,被無形無狀的硝煙斜斜擁簇至空中。密集的氣流使她無法呼吸,她卻並未露出一絲狼狽,反而舒展肩背,被風舉著,風箏般緩緩飄落。
她自然不會懼怕本源妖力導致的爆炸。
落至院外,妖力透支使符葉手腳癱軟,倉促間扶住欄杆穩著身形,就不再看院內的吳成海,而是忍住顫抖,奪路而逃。
「哼。」
吳成海齜牙咧嘴蹭過鼻尖,血跡蜿蜒到臉頰,也給他添幾分兇狠。
既然銅牆鐵壁般的衣物無法穿透,血肉所鑄的身體總會受創吧?鋒芒直指符葉愈發遙遠的後腦。
利箭離弦之際,他不知道想起什麼,不耐煩嘖舌,准心偏移。
毫釐之間,結果便大為不同。
符葉似有所感,回頭瞧他,卻不知道看見了什麼,驚訝瞪圓秀美的眼睛。
想像中符葉血染衣襟的場面並未到來,彈指一瞬——她原地消失,無影無蹤,而峨眉刺似乎撞到空氣牆,收不住力道,歪斜著彈飛,清脆落地。
吳成海擰起眉。
同一時間,符葉略有些呆滯地撫摸鏽跡斑駁的公交零錢箱,觸感粗糲,她似乎想確認公交是否真的存在,是否真的在危急時刻衝到她的眼前,
焦急打開前門,示意她上車躲避。
「歡迎乘坐31路無人售票車。」
沒有溫度的報站人聲依舊失真,嗓音含糊又低啞,卻失去初見的鬼魅之感,令符葉倍感親近,甚至詭異的在這句歡迎中,聽出幾分真情實感。
「嘶——」
頸間驟然刺痛,符葉下意識去摸,猩紅血跡融化在溫熱的掌心裡,她手指頓住,搖晃著癱倒在公交的過道中央。
「本車開往——」
天旋地轉,忽明忽暗,眼前唯余公交爬滿鏽跡的棚頂,符葉微微啟唇呼吸,脖頸湧出的血液染濕衣襟,浸潤黑髮,與鐵鏽融為一體。
「本車開往——」
黑曜石般的眼眸失去光彩,如蒙灰霧。
「叮咚——本車開往——」
濃霧深處,前路迷亂,生時模糊,死時茫然。
符葉淺淡的嘴唇顫動,完全不知自己有沒有回應公交的疑問,就合上雙眼,墜入黑暗。
灰鞋慢吞吞走近白色大狗倒下的位置。
吳成海表情像是吞過蒼蠅,納悶在空蕩蕩的路面磕磕鞋,又不信邪地轉好幾次身,周圍仍是一根狗毛都沒看到,更別提那綠色編織袋。
「怪有意思。」
他咧嘴一笑,又不小心拉扯到紅腫的傷口,忍不住咬緊牙根,摸索出兜里的手機,看也不看給對方撥過去。
「她把屍體帶走了,也不知道怎麼做到的。」吳成海垂眼瞧峨眉刺上鮮紅的血跡,神色晦暗不明,「放心吧,沒殺她,只是讓她受點傷。」
「老闆,你可別太偏心,她差點把我假牙都炸飛了,還不許我反擊?」
「明白,接下來我會老老實實的。」電話掛斷前,他懊惱差點忘記要匯報的大事,「不過她怎麼會隱身哪?突然就消失在原地,我從來沒聽說過有兩種能力的妖怪。」
公交地面鋪開成扇的衣袖突然鼓起巴掌般的小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