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卻顧不得管,只在心裡懊惱,他怎麼把裴牧給忘了!!!
蘇有道見他起身,忙抬手護住了江清淮的頭,防他撞到轎頂,又見他神色懊悔,輕聲問他:「陛下,可是有什麼不妥?」
江清淮聞言卻冷靜下來,他十分勉強地朝蘇有道笑笑:「沒事,只是想起今晚又沒跟兩個小孩一起吃飯……」
「世子殿下不會在意這些的。」蘇有道安慰他,「今個下午,臣也替陛下解釋過了。」
蘇有道將掉在地上的軟枕撿起來,輕輕拍了拍本就不存在的灰塵,又勸江清淮:「陛下忙了一天,哪怕是閉目一會也好呢。」
江清淮已經睡不著了,但為了不讓蘇有道擔心,他還是躺下,可這次再靠進蘇有道,卻只剩淡淡檀香。
回宮後,江清淮藉口今日忙累,連澡都沒洗,只催蘇有道趕快休息,等人一走,立刻便點了傳送。
第46章
裴牧正在庭中飲酒。今夜的天格外亮,月輝如玉般澄澈,高掛天邊,又落在酒盞之間。裴牧將酒加滿,幾乎要溢出來的酒水便如鏡一般,將那月盤攬在盞中,又隨著杯盞晃動,盪出滿庭清輝。
只是四周實在太靜,就連一絲一毫的風聲都不肯光顧,仿佛天地間,此時此刻,只剩他孤伶伶一個。
裴牧看著那殘落的敗荷,忍不住長嘆一聲。杯酒一飲而盡,清輝月光便也四散而去,一瞬雲迷霧鎖。
但一陣突兀的敲門聲打破了這片寂寥天地,如破曉的初冬暖陽乍臨人間,新焙的薑茶般熨過喉間。
他卻有些不可置信地呆坐在原地,瞧著手中空蕩蕩的酒杯,直到聽見熟悉的聲音,急迫地叫著他名字,一聲又一聲,才如驚弓之鳥般猛然起身,給門外的江清淮開了門。
「裴牧!」
一看清人,江清淮便緊緊抱住了裴牧,聲音帶著稀碎的顫抖:「太好了,你沒事。」
裴牧有些不解,更多卻是不信,直到貼近江清淮嗅到熟悉的槐香,才驟然軟了聲音:「我能有什麼事?」
他下意識抬手想去摸一摸眼前人的長髮,江清淮卻一把推開他,語氣哀怨:「我敲了好久的門,你都不應,我還以為你離京了……」
裴牧搖搖頭,失望地輕拈指尖,他上下打量江清淮:「這麼晚來找我,什麼事……你受傷了?」
他的手探向江清淮脖間的綢帶,見那透白的素綢纏著漂亮的頸線,幾近與雪白的肌膚融在一起,又蜷起指節,只作虛虛一點。
說起這個,江清淮忍不住輕嗤一聲,心下暗罵還不是怪你,但面上只擺擺手,知道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他盯著裴牧:「吏部的人來過嗎?」
裴牧搖頭。
江清淮鬆了口氣,一面慶幸自己趕上了,一面又是驚魂未定:「不過也快了,大概不是今晚就是明晚,夜裡加班還真讓人猝不及防……只能今晚我住下來了。」
他半解釋半自言自語的說辭,讓裴牧聽得似懂非懂,但隱約能猜出是立戶籍的事,他看向江清淮身後,並無任何人跟來,心下又有了計較。
大半夜匆匆忙忙來見他,這麼怕他離開,怕不是那原本商量好能幫忙的貴人因什麼事變卦了?
裴牧又將目光落在江清淮脖間的綢緞上,平白無故遮了脖子,難道……還受了罰?
裴牧藏在袖中的手緩緩攥緊,眸光沉沉地望著古井無波的池水。
江清淮卻已經注意到涼亭中的酒,他邁步過去,還忍不住埋汰裴牧:「好有閒情雅致,對月飲酒啊。」
等看到桌上擺著兩個空杯,江清淮興起,順手給自己也斟一杯酒,只是還沒喝,先被裴牧抓住了手腕。
這人一向把不穩力道,這次雖然沒弄疼江清淮,但想到昨晚,江清淮還是毫不掩飾地瞪了他一眼。
裴牧要說的話便驟然卡在喉間,心下閃過怪異的落寞,隨後才反應過來,忙將手鬆開。他愧疚地望著江清淮,卻還是堅持道:「清淮,這是旁人的杯子,我再同你拿個新的可好?」
「旁人?」江清淮蹙起眉,「什麼人?」
裴牧半哄著接了江清淮手中酒杯,正將清酒盡數倒進池塘,聞言動作一僵,落池的酒都好像慢了半拍。
「是裴關。」
好半晌,裴牧才開口。
「裴關算什麼旁人?」
又不是什么女孩子,還需要忌諱這個?
江清淮想不明白,但裴牧已經取了新的,又幫他倒好了酒才遞來,他靜靜看著江清淮,卻好似在求他一般。
江清淮垂眼看那清冽如鏡,倒映明月的酒,到底還是接了過來,舉杯一飲而盡。
這酒水味道卻並不如他想得那般烈辣,反而帶著股淡淡的說不上味道的清香,入口細軟,舌尖還能品出一點甜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