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慢下速度,一部分人堵住了巷道,另外一部分人跟著紅毛向巷道深處走去。
紅毛一邊往裡走,一邊語氣興奮道:「哦,這就像是抓小貓似的,堵到角落,讓它怎麼都跑不出去!一擁而上,不要吝嗇力氣,狠狠掐住那小畜生的皮或肉……」
他一邊說著,一邊下意識地彎下腰。
紅毛的雙手抬起來,十指張開彎曲,像是捧著一顆球似的,他把掌心向前,仿佛他眼前真有一隻亟待捕捉的小貓似的。
那個被圖安在心裡取名做毛多多的胖乎乎的男人一看就是這夥人里最得紅毛關心的,紅毛在那裡跟夢囈似地絮絮叨叨半天,沒人敢接話,就他和紅毛心有靈犀,張開就是:「哎喲,它會叫的,不是喵喵的,是扯著嗓子,比春天發了情的母貓還叫得悽厲的!」
說著,那張沒有攻擊性的、線條圓潤的臉上露出一個看似憨厚的笑容。
因為這個笑容,肥肉堆疊的臉上擠出一排排的褶子,這些褶子中間,他肥厚的嘴唇撅起來、一樣地被肥肉擠著,險些讓人沒有意識到那是他的嘴巴。
緊接著,那張嘴裡發出了類似貓的尖叫聲。
他模範地惟妙惟肖,也許向一百隻受折磨的貓咪取過經。
紅毛被胖子出色的演出逗得發笑,同時,眼眶裡的眼球子左右轉動,隱約可以看見渾濁的眼球邊緣爬滿了鮮紅的血絲。
奧德里奇感到有些不舒服。
他繼續跟著他們往前走——不同的是,紅毛他們腳踩地面向前,奧德里奇則是背著手在巷子一側的屋頂上無聲行走。
很快,就到了施工禁止的路段,路面上有一個巨大的水坑擋住了去路,為了防止行人不慎跌入,水坑兩側還專門搭了施工牆禁止通過。
圖安就在這裡停下了腳步。
他背對著身後的追逐者們站在施工牆跟前,兩手扒拉著施工牆上的空隙,透過防塵網窺視著水坑裡的積水,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跑啊,你繼續跑啊,」紅毛抱著手臂,意味不明地舔了舔嘴唇,道,「反正我有很多時間。」
紅毛上下打量圖安的背影。
他的視線落在T恤的花紋上,喉結上下滾動,轉過臉,和身邊的胖子低聲說了幾句話。
胖子嘿嘿一笑,招呼其它人一起後退到不遠處,緊接著背過身去。
看架勢,是「留空間獨處」的意思?
奧德里奇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總之靜觀其變,他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
「你也是不嫌髒。」
冷不丁的,背後響起一個聲音。
奧德里奇嚇了一跳,抬頭一看,霍爾維斯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他背後。
屋頂上有積水灰塵,霍爾維斯嫌髒也正常,奧德里奇習慣了,也不會說什麼——
但那是以前。
奧德里奇翻了個白眼,小聲嘟囔道:「都天為被地為床在野外搞起來了,還跟我整這套愛乾淨的貴公子人設呢?」
話沒說完,霍爾維斯斜了他一眼。
奧德里奇立馬閉了嘴。
而巷子裡,紅毛已經走到了圖安跟前。
圖安仍舊沒有回過頭。
紅毛也不在意,一隻手跟著搭到施工牆的網洞上,另一隻手不太老實地落在了圖安的肩膀上。
他的手掌緩慢地移動,以和肩頭相接觸的掌心為軸心,手指旋轉散開,握住了肩胛骨的上角裹著皮肉的位置。
「你真瘦,不愛吃飯嗎?這小肩膀薄得割手,」紅毛笑笑,不輕不重地捏了捏手下的那層薄而緊實的皮肉,語氣輕浮,「……全身上下都這樣沒有二兩肉?」
圖安沒有理他,只是垂眸,專注地盯著那水坑裡的東西。
第98章
水坑裡能有什麼?下過雨之後的積水?沉澱在坑底的淤泥?還是水面上漂浮的落葉或者是在水中上下遊動的孑孓?
「你說,為什麼蚊子小時候是在水裡生活的,但是長大了,卻必須要離開水生活呢?」
圖安問。
紅毛壓根沒有聽他講話,只是著迷地欣賞著圖安扣住施工牆孔洞的手指。
關節彎曲泛白,指節下壓,指腹抵在綠色的防塵網上,被細小的繩節勒出細細的凹痕,更襯皮膚下透出的鮮紅的血色。
指甲也是光澤瑩潤的,修剪整齊,邊緣潔淨,看山去就像是個家教很好的乖孩子——
他最喜歡乖孩子。
為一張純潔的白紙染上色彩是這個世界上最讓人血脈僨張的事情之一。
紅毛低下頭,下意識地想要親吻那隻手的尾指,卻因為圖安突然地縮回手而落了個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