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繭。」
李途安低聲道。
隊長回答:「那不是你的東西。」
「那怎麼不是我的東西?」李途安覺得他莫名其妙,「我從那裡面爬出來的!」
「那也不是你的東西。」
「你這人講不講理……」李途安一急,臉又控制不住地發白。
隊長停住腳,沒有回頭,但是話卻是對著李途安說的:「如果你暈倒在這裡的話,我是不會管你的,這裡人跡稀少,死了也不會有人發現,確實是個埋骨的好地方。」
李途安愣了一下,又忍不住咳嗽了兩聲。
隊長側過臉來,用警告的語氣道:「想要走出這裡,把你的脾氣收起來。」
李途安咬了一下嘴唇。
這個人說話方式真夠氣人的——李途安平時也不是一點即燃的急性子,但是不知道為什麼,自從來到這個鬼地方以後,他的情緒就很不穩定。
這可能和他的身體狀況有關。
一開始的時候,李途安覺得腦子很沉很暈,當意識逐漸回籠,首先感到的是身體仿佛被打碎重組的疼痛感和一種窒息感。
空氣變得粘稠,讓他伸展不開手腳的同時,呼吸也受阻礙,每一口呼吸都像是把異物塞入口鼻似的酷刑。
皮膚表面潮濕又發燙,視線也不清明,爬出繭衣之後,李途安幾乎沒有行動能力,是被動地、順著石崖的脅迫滾到山洞裡去的。
如果當時石崖傾斜的方向是往另一邊的話,李途安現在應該已經又二次往生了。
第73章
滾進山洞之後,後背撞上石柱,振得李途安胸腔一縮,他像是溺水的人,咳了一地的透明液體出來。
好不容易能順暢呼吸,口鼻也是火辣辣地疼,仿佛吸入的不是氧氣,而是某種生化武器,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有小刀片在割肉一樣地痛。
在這種情況下,李途安很難保持清醒。
所以他其實根本沒有注意到隊長和卡姆,更不清楚兩個人是怎麼打起來、隊長又是這麼殺死卡姆的。
他的記憶只有零星片段,三個小時後,他才恢復意識。
因此,對於隊長非要把他算作共犯、拉他下水的行徑,李途安十分抗拒。
他甚至算一個受害者吧?
因為三個小時後,他恢復意識的時候,大腿涼颼颼的。
這可不是他自己脫的褲子。
但是隊長說,覺醒期的時候,受影響的雌蟲會產生領地意識,本能地排斥領地內的同性,產生殺心。
所以如果不是李途安突然出現、又帶著一身白痴的雄性信息素出現的話,他和卡姆之間的械鬥不會發展到你死我活的程度。
李途安聽得一愣一愣的,抓不住重點,好半天才回過神,問,你怎麼把人說得跟蟲子似的?
隊長在山東里的水潭邊簡單地清洗身體,冷沁的潭水流淌過發紅的肌膚,洗滌那些細小傷口處的血痕,然後沒入潭中,發出嘩啦響聲。
隊長的聲音從這叮咚水聲中傳來:「誰不是蟲子?」
他的聲音冷冽,帶著一股刺骨的寒意。像是從寒潭深處爬出來的陰風一樣將人環繞。
「所有人都是蟲子。」
李途安為了要回自己的繭——這是他找到「李途安」的唯一線索,也是他來到此地的鑰匙——幫助隊長一起將卡姆的死偽裝成了一起意外。
隊長的要求是讓李途安在和紅髮相處的時候,不小心出現意外。
漢頓為人認真負責,怕是有些不好應付,所以隊長把他支開。剩下紅髮和李途安兩人相處。
紅髮此人自私散漫,對隊友也沒有太多關心,想要在他身邊發生意外是很容易的事情。
雖然最後這個「失足落水」的小意外是在紅髮的推動下發生的,但是忽略這個小插曲,也算計劃成功。
完事之後,李途安想著這下總能把繭還給我了吧?
結果沒想到這人提起褲子不認人啊。
一路上李途安嘴皮子都要起繭,隊長要不然就是當聽不到,要不然就是語氣生硬地吐出一句「這不是屬於你的東西」。
真服了,這不是我的東西難道是你的?
李途安頭疼得不行——一方面是因為眼前的固執的男人,另一方面是因為即使已經過去了七個小時,在繭里的時候感覺到的那種疼痛仍未完全消散。
就好像是有一顆拳頭藏在他的血肉下,趁他不備隨時給他一拳一樣,李途安能清楚感受到自己的某些骨頭斷掉了,然後又迅速地癒合。
李途安腦子裡不禁冒出一個畫面:就像是一座積木城堡被一個巨大的嬰兒粗魯地推倒之後,又有無數迷你小人辛勤地運送積木,將這座殘破的城堡重建。
再建之後的城堡和原來的城堡一模一樣,但是給人的感覺卻不一樣。
看著看著,突然就覺得身體發癢發麻……
李途安低頭,自己的鞋面上已經爬滿了密密麻麻黑色的螞蟻。
那些螞蟻繞過他的短襪,徑直爬到他的小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