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是有這條規定的。開考前本來有一大段巨細無靡的考生注意事項,當然也包括了愛護考場環境及愛惜考試用具等條例。
但是主考官偷懶,跳過了這個步驟——
工作人員在心裡流淚,暗道鬼覆面啊鬼覆面,只不過按一下按鈕放廣播的事你都懶得做,真是服了你了!
但是面上還是要賠著笑臉,試圖好言好語把打砸售貨機的法布里給勸停。
他忙著保護學校財產,沒有注意到身後一個黑影竄過,有人貓著腰,訊速地繞過了治安崗亭,來到了被治安崗亭遮擋住的建築。
被嚴加保護和隱藏的,除了自助銀行和售貨機,大概就是主考官本人了——
因為和自助銀行以及售貨機一樣,他身上也有籌碼,而籌碼,總是要被放在一起的。
喬利亞不知道圖安和主考官都聊了些什麼,很是好奇,問圖安,圖安只說,和主考官一起喝了茶。
但實際上,面對主考官覆面之後的那張臉,就算是再香醇的茶,應該也沒沒幾個人喝得下。
圖安回憶起那張臉。
鬼覆面語帶譏諷,道:「你會後悔的。」
圖安還以為自己會看到一張遍布傷痕或者是趨於融化的面孔——但是沒有。
鬼覆面摘下面罩。
那是一張,很普通的臉,臉型方正,五官分散,說不出有什麼特別的路人長相。
如果非要說有什麼值得他覆面示人的話,那麼就是那條蟲子了。
有的時候,人受了傷,皮膚癒合後疤痕凹凸虬結,形似皮下鑽了一條蚯蚓,人們會說,哦,那人臉上伏了一條肉蟲。
但是鬼覆面的情況絕對不是這種常見的比喻手法。
他是臉上真有一隻蟲子——從左太陽穴,蔓延至右臉耳側。
看形態,是一條細長的蜈蚣,纖而密的百足仿若血管一樣密密麻麻,呈現出一種異樣的深色——但是也不至於害怕,因為這條蜈蚣不是趴在人臉上,而是隱身於皮膚下的。
皮膚被它撐起,略微變形,給人一種下一秒就有邪祟破皮而出的錯覺。但實際上,它十分安靜乖巧,只是偶爾,才會搖頭擺尾,發出鑽咬血肉的稀碎響動。
這感覺真是奇妙。
圖安目不轉睛地盯著鬼覆面的臉。
如果乍一看,一定會以為那只是一道普通的、粗而長的疤痕,但是一眨眼,那疤痕便舒展百足,調轉方向,鬼覆面的臉皮撐起又落下,然後像是保鮮膜一樣緊緊包裹住黏附在肌肉上的蜈蚣,凸顯出它細長的身段和靈活的腳。
鬼覆面面無表情地看著圖安,想像中的恐懼、厭惡、鄙夷或者嘲笑沒有一個如期而至。
格老子的,怪人一隻。
鬼覆面在心裡暗罵一聲,然後雙手托起那枚籌碼,遞給圖安。
圖安收下了,但是也不離開。
甚至欺身靠近,手臂攬著顯示屏邊框,微垂下頭,問鬼覆面:「誒,這玩意兒是活的?」
鬼覆面:「……」
他眼角略微抽搐了一瞬,那蜈蚣似有感應,百足忙碌起來,緩慢地避開眼部肌肉。
圖安眨了下眼。
他好像看到了一條棕褐色的細足從鬼覆面的左眼眼球上一閃而過。
那蜈蚣這會避開了主要五官,停頓在一個完全的姿勢上,這樣只看局部的話,鬼覆面看上去形容正常,不過是個不苟言笑的、穿一身黑的中年男人。
「好了,籌碼給你了,你不能廣而告之所有人銀行的所在。」
鬼覆面冷冷道,緊接著又戴上了面罩。
「尋找和辨別銀行也是考試內容的一部分嗎?」
圖安追問。
鬼覆面嗤笑了一聲。
「誰知道呢,我已經忘記這場考試的具體內容了,也許這場考試就是為了篩選出一些很會找東西和撿東西的小狗吧。」
圖安若有所思,把籌碼拋著把玩,然後道:「……哦,在你眼裡考生都是狗啊。」
鬼覆面有些警惕地看著他,不知道他想幹什麼。
籌碼高高拋起又落下,被他緊緊抓在手心。
圖安語氣惋惜:「那都是小狗了,亂吠大叫昭告天下某些東西也很正常吧?」
畢竟哪有小狗不喜歡叫的呢?
鬼覆面立馬緊張起來,呵斥道:「你不能壞了規矩!這會毀掉這場考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