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微微地皺眉,似乎對這張臉很陌生似的。
護士有些臉紅,低聲道:「霍爾維斯殿下。」
啊,是霍爾維斯。
某個人被高溫烘得有些迷糊的腦子總算清醒了些。
護士離開了,他很貼心心地關上門,留給兩個人獨處空間。
「我以為我就叫圖安珀爾呢。」
「珀爾是你的中間名,在這裡,人們一般不把中間名掛在嘴邊,甚至,這個名字都不會被記錄在官方文件里。」
霍爾維斯在他床邊坐下,道。
「是嗎?」圖安閉上眼,「那好吧,我現在是圖安了。」
就像是他對玻瑞阿斯說的一樣,名字對他而言只是一個代號,他並不在意自己的名字後面是否會有一個莫名其妙的連綴——
既然霍爾維斯說是那樣,那就是那樣吧。
不對,他突然睜開眼。
「可是你叫我圖安珀爾。」
並非正式的團·珀爾·李,而是省略了姓氏之後,將名與中間名輕巧地連讀。
如果不是霍爾維斯這樣叫他,他也不會習慣性地把這當做自己的名字。
霍爾維斯:「是嗎。」
他伸手,從床頭取過一枚新鮮的橙,然後又掏出一把刀。
「你用它削水果?」
那好像是他的牙刀。
霍爾維斯並不說話,只是挽起袖子,橙子在手心旋轉,另一隻手握著牙刀,食指抵著刀刃一側,輕鬆地為整顆橙子去皮。
色彩鮮妍的橙子皮像是節日彩帶一樣旋轉下落,空氣里開始逐漸瀰漫清新的橙子香氣。
圖安看著他削皮——霍爾維斯看上去不像是會做這種事的人。
他穿著修身的便裝,身上的顏色只有黑灰銀三色,垂眸的時候睫毛下垂的弧度讓人想起檐下的飄雨,嘴唇微抿,側臉線條分明,像是用硬而薄的卡紙塑性過。
這是一種怎樣的人?
不知道,但是不應該弓著腰,坐在略顯擁擠的單人病床的床沿,低著頭,認真地削一顆橙子。
李途安,不,圖安。
面對霍爾維斯的時候,那套名字只是代號的說法似乎不管用了,也許是因為霍爾維斯是他來到這個世界後見到的第一個人,也是第一個知道他名字的人。
但是知道有什麼用,他們都很默契地棄用了那個古怪的名字,一致同意一個假名來作為他新的身份。
圖安·珀爾·李。
圖安開口,語氣隨意:「你不適合做這種事。」
「是嗎?」
橙子皮一截未斷,甚至連每一圈的寬度都大差不離
圖安的視線從那顆完美脫衣的橙子身上轉移,落到那用力時會輕微凸起血管的瘦削修長的手。
霍爾維斯的手不算很大。他莫名想。
與此同時,看著那顆完美的橙子,他也不得不承認,再不合適,也做得很好——他深感世界的不公。
怎麼有人削水果皮不斷的?做人這麼完美?可惡。
「不得不說,你削得很完美。」
說著,他伸出手,想要接過那顆橙子,但是霍爾維斯只是鬆開手。
那顆完美的橙子咚的一聲,精準落入垃圾機器人的集物盒裡。
「已回收。」
這個機器人有些智障地發出播報音。
圖安懸在半空中的手有些滑稽,還沒等他質疑霍爾維斯是否有玩弄病人之嫌,手心往下一落。
是霍爾維斯把橙子皮輕輕放在他的手心。
「聞一聞,你會好得快一些,」霍爾維斯隨手抽了兩張濕巾清理牙刀,道,「你需要更自然的味道。」
然後他把清理完畢的牙刀放回皮鞘,再把整把刀放在了圖安手邊。
霍爾維斯慢條斯理地說:「圖安,你得再把你的名字記牢一些。」
「你怎麼不叫我圖安珀爾了?」
圖安捧起那一大把橙子皮,俯首嗅聞,橙子皮帶有一絲苦澀和辛辣,味道直衝鼻腔,確實讓人精神了些。
他開玩笑道:「你現在也覺得那個中間名多餘了是不是?」
圖安·李就圖安·李,何必再畫蛇添足地加一個珀爾?
「那是你這個名字當中最美好的部分。」
但顯然,霍爾維斯並不這麼覺得。
圖安不置可否,只是癟了癟嘴,然後仔細地聞橙子皮上的味道。
霍爾維斯就單手撐著床單,歪著身子在一旁看著他。
這個安靜祥和的氛圍一直持續到有人重重地敲門。
但是從門口的探視玻璃窗上卻看不到人——哦,因為那個人的高度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