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途安開口,把施未希從自己的世界中拉了出來。
施未希慌慌張張地看過去。
那是一枚雪白的繭衣。
他戴了手套上去仔細查看。
李途安就站在他身後看著。
施未希突然有些記不清自己剛剛拿出手套的時候,李途安是什麼表情了。
他是不是輕笑了一聲?嘲笑自己的多此一舉?
不不,李途安什麼都沒有說,什麼都沒有做,他只是站在自己身邊而已。
施未希對自己的陰暗揣測感到內疚,表情一時間變得很古怪,他低下頭,不讓李途安看到自己的臉。
「……這確實是一枚繭。」
他乾巴巴地吐出一句。
李途安這時候笑了。
「是啊,就只是一枚繭。」
「他們公司是不是鬧出什麼生物事故了?繁殖出了這麼大的怪物蟲子……」
施未希磕磕巴巴地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李途安接話道:「……然後這隻蟲子爬出來,吃掉了「李途安」,所以他才會失蹤得那麼離奇,誰都找不到他?」
施未希點點頭,他就是這麼想的。
這聽上去是最合理的解釋。
「你不是找到了嗎?」
施未希說。
這句話有些意味不明,但是李途安立馬反應過來:「啊,是啊,這枚繭衣上殘留有他的信息素,所以我找到了它。」
難道答案就這麼簡單嗎?
不,院長說不是。
李途安本來以為可以用這枚繭衣來交差——假如真如施未希說的那樣,「李途安」死於這枚繭里出來的蟲子的手裡,那麼院長就不會一再要求他繼續尋找「李途安」的下落。
「李途安」也許是死了,但是他不是死於這枚繭或者繭里的東西。
「而且我不覺得這枚繭里能生出什麼可怕的大蟲子。」
「李途安」一個大活人都能在遍地監控的大樓里消失得無影無蹤,更何況一隻大得驚世駭俗的大蟲子?
這玩意兒就算是長翅膀從高層飛出去,也覺不可能隱蔽行蹤。
而且假設公司真有這個技術的話,他們是不會輕易放棄的,那樣的話,「這枚繭衣就不會是在廢棄的雜物室里被我這樣的外人發現了。」
這枚繭衣和公司沒有關係。
唯一有關係的,是「李途安」。
施未希吞了吞口水:「那、那你怎麼看?」
李途安隨手扯過一張面巾紙,蘸水寫了那個單詞。
施未希選修的幾門外語裡並沒有希臘語——實際上,整個少年班裡,只有李途安非主動地選修了這門不太有趣的課程。
李途安說:「我覺得,他發生了蟲蛻。」
施未希一頭霧水:「什麼?」
「我的意思是,沒有大蟲子,這枚繭衣就是他自己用的,他躲起來,躲在一個沒人發現的小小雜物室里,自己織了一個繭,然後蛻變了。」
施未希呆呆地看著李途安,似乎他嘴裡的話不是中文似的。
李途安:「你知道的,在繭里,多麼不可思議的變化都能完成,就像是血肉重組,進去的生物和出來的生物完全兩模兩樣,」李途安說,「這也能解釋,為什麼沒人找得到「李途安」,因為「李途安」已經不再是「李途安」了。」
施未希呆呆地看著他。
從李途安嘴裡聽到「李途安」這個名字的時候,施未希感到有些恍惚。
這就好像是一種詭異的自述。
但是李途安的語氣又輕鬆自然,似乎一點都不覺得同名有什麼可怕的。
第6章
「我、我給院長打個電話,」聽了李途安的猜測,施未希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這個可憐的身材幹瘦的年輕人仿佛一顆被水打濕了樹冠的營養不良的樹苗,彎著腰,抬不起頭似的,捧著手機,結巴地說,「我覺得、你的推理很有、很、我總之打個電話……」
李途安靜靜地看著他。
他什麼都沒說,施未希卻覺得壓力山大,點擊撥號鍵盤的手不住地發抖,怎麼都撥號不成功。
「臥室信號不太好。」李途安提醒他,「你可以去客廳。」
「哦、好……好……」
「順便幫我拿瓶飲料進來吧,就在冰箱上層。」
施未希麻木地應下,走出臥室,他已經汗流浹背。
他沒有打電話,而是給某個人發了簡訊,然後去給李途安拿飲料。
李途安以前是不是也常常這樣使喚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