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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多年後回頭,卻發現自己從來都沒有走出那片陰霾。

——「真是奇怪,鹿不是冷教授的得意門生嗎?冷教授總說靈魂才是古典繪畫的核心,技巧只是支撐靈魂的骨骼軀體,怎麼教出這麼個只有骨頭沒有靈魂的學生?」

——「別這麼說嘛,鹿的技巧就是很厲害啊,放在臨摹和商業作品創作上,價值比我們這種鑽研畫畫的要高多了。他跟我們可不一樣,據說一直在到處兼職打零工什麼都干,現實一點也沒什麼咯。」

鹿蹊不是因為外界的評價而動搖,自我懷疑,而是因為,他的確找不到自己畫作的靈魂。

他可以將畫布上的神明刻畫地栩栩如生,每一條肌肉的紋理、每一寸皮膚的質感、甚至就連汗毛的分布都吹毛求疵。

可他畫筆下的人物,卻總是空洞著眼神,沒有哀傷,沒有憐憫,只有麻木。

一遍又一遍提醒著鹿蹊,他的畫沒有靈魂沒有感情的事實。

於是鹿蹊不再畫人物,轉而將風景靜物刻畫得越發細膩精緻。

直到他的老師冷清秋看到那滿滿一畫室的風景靜物,用疲憊失望的眼神注視他,慢慢抽走他手中的筆,聲音溫和卻嚴肅。

「小鹿,我曾經說過,古典技法是古典油畫的根本,是通天塔的地基。」

「但技術歸根結底,都只是工具,它是你畫筆的一部分,本該是你最忠誠的夥伴,陪伴你、幫助你去表達自己的情感,去表達你想要說的語言。」

「小鹿,藝術有很多條路,但最終都歸與對人性的表達,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浪費你的天賦和生命。」

那時的鹿蹊年少氣盛,來自導師的失望讓他覺得被深深刺痛,像是刺蝟一樣豎起尖刺:「所以您也認為我是一個畫匠,對嗎?!」

「所以您也認可那些對著畫布潑墨塗抹就是所謂的藝術,對嗎?!」

如果說這些是鹿蹊和導師之間矛盾的開始,那麼鹿蹊憋著一股氣,在畢業時舉辦的那場盛大的畢業畫展,就是一切衝突變故的開始。

現在回想,鹿蹊已經不太記得清那場畫展的情況了,他只知道現場來了很多人,不論是外行的,內行的,都在感嘆他的畫技精湛,感嘆於學院對鹿蹊的重視。

但畫展落幕後不久,《藝術前沿》的尖銳標題點燃了戰火。

這場火焰灼燒的不是鹿蹊,而是在古典油畫界成名已久的冷清秋。

那篇文章幾乎是將鹿蹊打成了冷清秋教育的反面教材,極盡抨擊,字裡行間都把鹿蹊塑造成一個教育的失敗品。

真正壓垮鹿蹊的,是導師對那篇文章毫無澄清的沉默態度。

於是,鹿蹊狼狽逃離了那片土地,那個圈子,閉上自己的眼睛,捂住自己的耳朵,不聽不看,試圖讓自己不在乎,灑脫……快樂。

……

鹿蹊深深呼吸,無比熟練地將自己的全部情緒從過往抽離,再睜眼時,已經恢復成眼角眉梢帶著無陰霾的自然模樣,絲毫看不出異樣。

【唉?老婆怎麼不動了?】

【嘶這話細思極黃啊】

【黃眼看人澀!!拉出去!】

「沒事,只是也想到了我的導師。」鹿蹊按著撤回鍵將畫布上突兀的線條清除乾淨。

【老婆的導師一定特別厲害叭!畢竟很多太太都說老婆基本功變態,技術超牛逼】

回國後,鹿蹊有段時間狀態非常差,他開始鑽入牛角尖,不擅長畫人物就反覆去畫。

只畫人。

甚至……是去畫張力最強,情緒表達最直接的人。

鹿蹊看著自己畫布上抬手抵在唇邊的金髮神父,眼帘低垂,忽然,笑了下。

要是讓導師知道,他現在都在畫一些什麼東西,大概會氣得抄起雞毛撣子追著他滿院子狠狠打吧。

下播後,鹿蹊靜靜坐了一陣。

他看向旁邊季空青的書桌。

書桌上靜靜躺著一張中午剛寫好的婚禮請柬,請柬的字大多數是季教授寫的,而導師的名字和右下角的邀請語則是鹿蹊填的。

兩種截然不同的筆跡交融在一起,就像是走在兩條路上,到交匯處相遇後選擇攜手共度的兩個人。

鹿蹊掏出手機給季教授發了條信息,抬手關了電腦,拿上車鑰匙準備出門。

***

冷教授是華裔,她的丈夫和女兒都是中國人,而她自己也有回到祖國落葉歸根的想法。

這次回國,暫居的城市恰好就在鹿蹊所在的隔壁市,開車過去四個多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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