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蹊整個人緩緩滑進被子裡,蒙頭將自己嚴嚴實實蓋住。
病房的門被推開又合上,拎著一兜藥的季空青走進來,見鹿蹊醒了,腳步加快趕到病床邊。
「感覺怎麼樣?還好嗎?」
季空青動作熟稔地掀開被子,將裡面蜷縮著的鹿蹊掏出來,伸手覆在鹿蹊的額間,感受了一下溫度,眉頭微緩。
已經不燒了。
季空青用溫和的語氣哄著鹿蹊:「坐起來喝點水,好不好?」
說著,季空青拿過床頭柜上之前晾過的開水,杯子裡甚至還細心妥帖地插了根吸管。
這一套操作水到渠成,完全沒有之前的客氣紳士,可想而知都經歷了什麼。
鹿蹊簡直羞恥加倍。
他當然知道季空青為什麼用這種哄小孩的語氣和他說話。
因為發燒時候的鹿蹊智商好像真的倒退回了鹿小蹊,說話就得哄著順毛捋才會聽話。
鹿蹊滿臉通紅地坐在床上,腳趾繃緊在被子裡瘋狂攪動,抱著季空青遞過來的杯子,聲如蚊蠅:「謝謝……早上的時候,對、對不起。」
今早的鹿小蹊是爽完了,但現在絕望的鹿蹊又有誰來拯救。
看著身前窘迫到恨不得劈開病床鑽下去的鹿蹊,季空青後知後覺意識到什麼,臉上閃過一絲無措。
就像是一場美夢,猝不及防迎來了清醒的時刻。
但很快,他就收斂了所有的情緒,重新變回那個溫和紳士的季空青。
他微微笑著,眼帘低垂:「沒什麼應該道歉的。」
「醫生說你最近應該是休息得不好,免疫力降低,氣溫驟降後感冒又長時間接觸過敏源,所以才會過敏反應加劇。」
「燒退了就沒事了。」
低著頭不敢抬頭看的鹿蹊自然錯過了季空青的變化。
聽到自己是感冒發燒疊加了過敏,鹿蹊這才明白為什麼以前過敏都是先起疹子,最多就是暈一下,不太會高燒,這次反而情況不太一樣。
知道自己沒什麼大事,鹿蹊也放心了:「沒事,我過敏是老毛病了,休息一下就行。」
季空青並沒有拿到鹿蹊的病例,在今天之前,他甚至不知道鹿蹊有過敏源。
他坐在病床邊的陪護椅上,神情嚴肅:「我可以知道你的過敏源嗎?或者說,生活中還有哪些是需要額外注意的事?」
鹿蹊揪著自己的耳垂,眼睫扇動:「也沒什麼……就是,乳膠過敏。」
最後四個字說得極其小聲。
鹿蹊從來不知道,這四個字居然可以這麼燙嘴。
但他和季空青不是形婚,所以有些事……總要知道的。
鹿蹊偷偷抬眼看季空青。
季空青顯然愣住了,但他第一反應不是鹿蹊預想中的害臊躲閃,而是深深皺眉,面色凝重且自責。
「是床墊的問題?」
鹿蹊:「。」
他真的很想問季空青是不是就真的只想到床墊,而不是別的什麼更乳膠的東西,但顯然,他是問不出口的。
所以鹿蹊最後只應了句:「……估計是。」
季空青沒再說話。
正當鹿蹊以為這個話題暫且告一段落時,低頭在手機上點了一陣的季空青又道:「這周圍就有一家大型商場,等下我過去一趟。」
「可以把家裡用的床墊品牌型號發給我嗎?」
「可以是可以……」鹿蹊納悶,「但我回家就好了,不用換床墊這麼麻煩的。」
他本來也就是要在雨停後回家的啊。
「高燒才剛剛退,過敏反應都還沒有完全發出來,之後或許還有其他的症狀。」
「鹿蹊,你一個人回家,能做到一日三餐,按時吃藥塗藥,有突發情況立即就醫嗎?」
季教授的語氣溫和,但話語中明晃晃的質疑讓鹿蹊壓根沒法反駁。
「我也可以回老宅……」
鹿蹊真不是抬槓,他就是那股羞恥勁兒還沒過,不太能做到和季空青淡定自然地同處一個屋檐下。
好歹讓他緩兩天,把自己做過的事兒忘了再說啊!
「鹿蹊。」
季空青面色平靜地凝視他,說了今早鹿蹊說過很多次的那句話。
「我們已經結婚了。」
「照顧你是我身為丈夫的責任。」
鹿蹊直覺這句話雖然是陳述句,但顯然帶著不容拒絕的強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