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愛你。
秦渭表情閡然碎裂,他瘋了似地抱起人往外走。
齊願攔住他:「等等,家裡有藥,先把他放平!」
楊鈞呼哧帶喘地提著幾袋子東西上來,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團亂的場景。看見自己病患躺在中間,趕緊丟下東西去幫忙。
幾年來不只一次發生過類似的情況,齊願多少還算鎮定,楊鈞認識葉秋聲時,對方已經像每一個容易過敏的人那樣,很會照顧自己了,只偶爾才會因為一些沒有準備的突發狀況,發生一些意外,見得不多,每次都給他嚇個夠嗆。
經過一番操作,人總算平穩下來,此時三人都是滿頭大汗。
確認人真是沒事了,楊鈞發泄般低聲咒罵了句,站起來跑去廚房倒杯冰可樂壓壓驚。
秦渭望著躺在地上的人,看見青年眼角滲出淚,想幫他擦一擦,卻在半途僵住。
齊願說他會過敏。
怎麼會有人把自己折騰成這樣,命都要去掉半條了。
他脫下外套,小心不觸碰到他的皮膚,扶著肩膀把人挪到西裝外套上,包住上半身,然後把人抱起來,「他住哪。」
齊願指了個房間:「那邊。」
秦渭把人送回房間,輕手輕腳地放到床上,蓋好被子,確認呼吸平穩,關上燈,走到門口時忍不住又回頭,靠在門口看著床的方向。
齊願走過來:「其實他睡著了的話,是可以跟人有接觸的。因為是心理原因導致的過敏,無意識狀態下不會有剛才那樣的反應。」
葉秋聲在醫院的資料被警方清理過一遍,秦渭也不好打聽情況,聽齊願這麼說,他緩緩開口:「心理原因?」
「他討厭自己。」
秦渭無聲屏息。
齊願摸了摸鼻子,有點尷尬:「他不是有那個什麼病,就是想跟人有親密接觸的那種,但是他又覺得自己這樣很壞。」
因為討厭喜歡被擁抱的自己,所以就對自己產生了厭惡感。
「我總覺得他的過敏像是一種對自己的懲罰。」齊願喃喃道。
不過本來就是,只是被人碰一下就要丟了性命,除了懲罰他自己,還能是懲罰誰呢?
倚在門上背對著他的男人一動不動,像是一棵深林孤立的冷杉。
「還有嗎?」秦渭轉過身,不久前還衣冠楚楚、光鮮奪目的男人,此時一身狼藉,但他沒太在乎這些,只是誠懇地看著齊願問:「能把他的情況都告訴我嗎?」
「我來說吧,」楊鈞灌了一肚子冰可樂,總算冷靜了,走過來對秦渭伸出手,「我是葉秋聲目前的主治醫生。」
秦渭跟他握了下手。
楊鈞打量著他,忽然感慨道:「你就是秦渭啊,看來病人沒騙我,是挺帥的,難怪他一直心心念念惦記了四年。」
秦渭沒想到他會這麼說,愣了下,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一樣,過了幾秒才說:「謝謝。」
「不用謝,你知道他是個多難搞的病人嗎?」楊鈞倏然冷下臉。
秦渭頓了頓:「抱歉。」
「你替他道什麼歉?」說起這個病人,楊鈞就覺得自己怨氣極大,「我從來沒有見過這種病人,你見過那種聊著聊著,就脫離了病人身份,開始觀察起他的心理醫生,然後猝不及防把對方的老底揭了的病人嗎?」
葉秋聲就是這種人。
他對事物的觀察力敏銳到了一個可怕的地步。
楊鈞幾乎難以在對方面前掩飾真實的自己,假設他因為早起的時候沒有吃到心儀的班尼蛋心情不好,又不得不去給葉秋聲做治療,那時無論他再怎麼溫和微笑,葉秋聲都會表露出一種不安忐忑的情緒。
治療完全沒法進行了,因為葉秋聲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自己內心的痛苦上,而在楊鈞為什麼不高興上。
他會用一種確信的語氣問他為什麼不開心,即使楊鈞並不想讓人知道自己是因為沒吃到班尼蛋有了情緒,這聽起來不像是一個成熟可靠的心理醫生身上會發生的事,試圖笑著在病人面前遮掩過去,卻無濟於事。
「他很會捕捉人真實的一面,超憶症患者都有對細節過於關注,以及對環境信息超負荷接納的問題,我在一周後的早餐餐桌上見到了完美的班尼蛋,他把這事告訴給了齊願,讓齊願做給了我,可能是希望我不要心情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