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魏皇后的耳光已經劈頭落下,「滾出去!!」
當青柏聽見動靜沖入寢殿時,地上已經見血,魏皇后正手持長劍滿殿追殺那男子。他捂著受傷的手臂沖向青柏,「青柏阿姊救我!是太傅命我這樣做的呀!」
青柏張開雙臂攔下皇后,膝蓋「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娘娘恕罪,此人確是受太傅之命前來服侍娘娘的。」
劍鋒驟然頓住,就停在距離青柏面門不過二三寸的地方。
魏皇后歪過頭,冷冷睨著她,「那你呢?」
「他是受了太傅之命,你又是受了誰的命,竟敢放無干人等進徽音殿?!」
厲聲叱問之後,劍鋒距離青柏又近幾寸,她的性命便只在這絲毫之間。縱使如此,青柏仍舊保持著平日裡那副淡漠的樣子,平靜道:「回娘娘的話,太傅的命令,連娘娘都不能違逆,更何況是奴婢。」
緊握著劍柄的手微微顫抖,魏皇后咬牙切齒,恨不能就此持劍劈落,然而片刻之後,長劍終於還是「噹啷」落地。魏皇后一臉麻木地說:「你去告訴魏桓,這次我偏不想他如意。」
「……」
魏桓手扶著白玉欄杆,淡淡眺望九重宮闕,聽了青柏的稟報,他也沒什麼反應。
從親手送了那男子進皇后寢宮之後,他就一直孤身立在這裡,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青柏也不知道,只是既然主子不說話,她便也只能無聲地陪侍著。
夜風幽冷,吹拂起兩人的衣袂,一個是蜀錦華服,一個卻只是普通羅衫。
魏桓忽然開口:「我回去調閱了你的檔案,你叫青柏,是洛陽人士,怎麼來的建康?」
「魏家的七老爺撿到了快餓死的奴婢,給了奴婢一口飯吃,又將奴婢帶到建康。」
她所述與檔案描寫一致,魏桓點了點頭,又道:「皇后不肯從命,我欲給她下藥,你將藥放入她的薰香中,可使她神志昏聵、情慾上涌……」
「請太傅三思!」
一向溫馴的青柏竟然跪下,用力向魏桓叩了三個頭,「娘娘貞烈,恐怕她寧可死也是不肯受此辱的!」
「青柏,你當知道,你的命是魏氏給的。」魏桓方才還算溫和的面色頓時陰沉,有如實質的威壓迫著地上看似孱弱的女子,「而我才是魏氏的家主。」
「可皇后也是奴婢的主子,奴婢不能眼睜睜看著她死。」
先前額頭磕破的傷口開始流血,血珠滾進眼眶,將視野染成猩紅。青柏依然倔強地昂首看著魏桓。
身著羅衫的奴婢與錦衣華服的主子默然對峙,片刻之後,竟是主子率先鬆口,「不錯,你確是個忠心的。」
先前臉上密布的陰雲消散,魏桓堪稱溫和地道:「起來吧。」
脊背後知後覺地沁出冷汗,經夜風一吹,整具身軀都涼颼颼的。
直到站起身,聽著魏桓又吩咐了幾句照顧好皇后的話,青柏才反應過來,原來方才那一番對峙,不過是主子的試探而已。
她通過了,所以她還有繼續照顧皇后的資格。若是她沒通過……
青柏暗暗打了個冷戰,恭敬躬身,「是,奴婢謹遵太傅之令。」
「這個藥,如方才所說,你去加在皇后的薰香中。但它不會使人神志昏聵,只會讓人在幻夢中,看見自己最想見的人。」魏桓說完,又補了一句,「放心,望舒終究是我的妹妹。」
心知再不能推脫,青柏只得接下。
「記著,若是聽見皇后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記得管好自己的嘴。」
「是。」青柏再度俯首,「奴婢知道自己這條命是誰的。」
青柏先入徽音殿,過了沒多久,她推開門點頭示意。魏桓冷橫一眼縮在旁邊那男子,他咬了咬牙,終是硬著頭皮再度入內。
徽音殿其餘所有宮人今夜均被遣去別處,偌大殿宇,此刻竟只有四人而已。
兩個人在殿內,兩個人在殿外。
殿內的兩人糾纏一處,殿外的兩人默然而立。
「我也沒有別的法子,遣去京郊大營的探子來報,褚璲一切如常,整個建康別處也都找不到裴玄的影子……我只能當他是死了。」魏桓的雙眼緊緊盯著寢殿內不堪的畫面,喃喃不知在同誰解釋:「為了魏氏的千秋家業,為了整個大錦天下,我不得不如此。」
「你不要怪我。」
隨著殿內的人影糾纏愈密,傳出的響動也越發不能聽。魏桓閉了閉眼,終於轉身向外走去。而就在他轉身的那一瞬,皇后嬌媚的吟哦清晰無比地響起——「兄長!不要……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