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舅父姓甚名誰?家住何處?得了什麼病?」
「舅父叫衛修,住在槐花巷,前些日子著涼受了風寒,如今高燒不退。」
那軍士努了努嘴,左右小兵便上前一把抓過少年手裡的蘆葦紙包,打開胡亂撥弄翻檢,發現確實只是一些治療風寒的尋常藥材,「頭兒,沒別的什麼東西!」
軍士自覺面上掛不住,一揮刀鞘將那幾包藥材掃落在地,又瞪了那少年一眼,這才抬步離去,「我們走!」
少年始終低著頭悶聲不吭,任由他們們作弄,直到那一隊士兵徹底消失在視線里,他嘴角的弧度驟然消失,眼底泛出慍色與厭憎。
蹲下身將那些藥材們重新收攏包好,少年跑到槐花巷一處舊宅門口,左右觀察確定四下無人,這才開門閃身而入。
「殿下,你可算……咳咳咳……回來了。」幽暗室內,一個原本臥在塌上的中年人見少年回來,艱難地撐起病體相迎。
少年忙放下藥材去攙扶,「衛叔,既病著,就不要講究這些虛禮了。」
瞥見那沾了污水的紙包,衛修猜到他大約是受人刁難了,又羞又愧地道:「若非為著我這不中用的老朽,殿下何須受這樣的折辱……請殿下不要再顧及我,大殿下的爪牙正在四處搜尋,殿下當速速還朝才是。」
「衛叔,你恐怕還不知,大兄已經知道我在京口了。」少年平平靜靜地道。
「什麼?!」衛修一窒,胸腔內頓時燥癢難忍,又劇烈咳嗽了一陣,才喘著氣急問:「大殿下是如何得知您在京口?」
「我亦不知。」少年搖搖頭,「只是在藥鋪打聽到消息,說北羯軍不日即將抵達,京口封城,任何人不得出入。」
那死鬼朱化恐怕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隨口放出去的假消息,竟歪打正著碰上個真的!
誰能想到那北羯六皇子真在京口,且一度就在裴七郎和朱化的眼皮子底下。
這少年正是陸石,自那日與蘇蘊宜不歡而散後,他便脫離了裴七郎的隊伍,獨自尋到安插在京口的手下衛修。原打算就此離開京口回返北羯,誰知恰逢流民軍與京口守軍混戰,衛修又突發重病,一拖二拖,竟耽擱到現在。
室內冷寂一片,只剩下衛修「呼哧呼哧」的喘氣聲而已。
「殿下,決計不能再拖延下去了!」陸石只覺手臂一緊,是衛修猛然抬手,死死抓住了自己的胳膊,「錦朝軍隊無能怯戰,不堪一擊,若大殿下破城而入,殿下恐難逃一死,還得趁著現在前軍未至,遠遠避開了大殿下,直接北上回京才是!」
陸石面露動搖,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供案上一塊漆黑的牌位。衛修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那牌位上用金漆寫著「先舅宣城郡守王復」。
「王太守撫育殿下數年,自是對殿下有大恩。正因如此,王太守蒙冤而死、暴屍荒野,殿下才不顧自身安危,潛入錦國腹地為王太守斂屍下葬,如此也算全了你與王太守一世舅甥情。」
衛修皺著眉耐心勸道:「可如今大難當前,殿下當以保全自身為重,而非顧慮一塊牌位,若王太守在此,想必也是這麼想的。」
陸
石聽了,卻搖了搖頭,面對衛修詢問的眼神,他欲言又止。
他該如何開口呢?說方才看著舅舅靈位的時候,想的卻是另一個人,他想牽著那人的手對舅舅說:舅舅,我有心愛的人了,她是全天下最好最好的女子。
陸石輕輕嘆了口氣,「可是如今城門緊閉,要如何才能離城呢?」
「這個殿下不必擔心。」衛修說:「我在此經營多年,與樓登手下一副將頗為熟稔,只消奉上多多的金銀,他自會為殿下打開方便之門。」
「好吧,你且準備起來。」
衛修見終於說動了主子,正要鬆一口氣,卻見小主子起身,又戴上了斗笠,他心頭一急,「殿下,你又要去哪裡?!」
陸石回頭,斗笠下那雙眼眸如寒星明滅,「我要帶一個人走。」
夯土的裂縫像乾涸的河床,裴七郎將手掌貼上去時,簌簌落下的土渣混著草屑,在他掌心堆成小小的墳塋。他眉頭緊蹙,嘆息著搖頭,「灌糯米漿。」
話音落下,三個赤膊的漢子立刻抬起陶瓮。濃稠的漿汁從瓮口傾瀉而下,順著裂縫滲入城牆肌理——這是用糙米混著豬血熬製而成的,黏性遠不如當年建康城修太極殿用的三蒸糯米,但已是流民們難以享用的珍饈。=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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