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過了半刻鐘,或許更短,他再不動了。
蘇蘊宜長舒了一口氣,她從六子的屍體上拔出短刀藏入自己袖中,再順手解下他腰間的水囊,在路過那盞油燈時,又彎腰吹滅了那點搖曳的燈火。黑暗霎時降臨,將滿室的血腥掩蓋。
蘇蘊宜小心翼翼地推門而出,遁入遠處莽莽榛榛的漆黑叢林中。
……
夜色如同濃稠的墨汁一般將天地包裹,蘇蘊宜在陌生的密林中拼命地跑,她的心臟急速跳動,仿佛將要躍出喉嚨。
破敗的枝葉被踩得嘎吱作響,周圍的樹木像是不知名的張牙舞爪的怪物,慌亂間,蘇蘊宜不慎踩到了什麼軟趴趴的東西,一團蟲子霎時「嗡嗡」叫著撲面飛來,仿佛牛毛細針刮過她裸露在外的皮膚。
蘇蘊宜只是胡亂擺手將蟲子揮開,繼續不顧一切地向前沖。
不知跑了多久,四周的樹木逐漸變得稀疏,耳畔時不時響起野狐古怪的叫聲,體力早已不支的蘇蘊宜喘息著緩下腳步。
長時間的奔命已經透支了這位貴女原本便為數不多的體力,她扶著粗糙的樹幹艱難挪動,腳下卻被什麼突出地面的硬物絆了一跤,摔倒在地。蘇蘊宜悶哼一聲,以手撐地想站起來,手掌卻觸摸到一塊異常光滑平整的石頭。
此刻夜色漸散,天際露出微微一線魚肚白,蘇蘊宜狐疑地低頭,借這點天光定睛一看,依稀能看見她手掌撐的那塊石頭上刻著幾個模糊了的字——「故顯考馬公……孝子馬什麼什麼……」
蘇蘊宜秀眉微擰,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絆倒自己的竟是一塊殘破的墓碑!
她心裡忽然「咯噔」一聲,緩緩抬頭,只見不遠處隆起重重疊疊的土堆,大小不一的墳塋錯落無序,四周雜草叢生,白骨露野,冷翠色的鬼火飄蕩其間,空氣中隱隱瀰漫著一股腐朽的氣息。
這是一處亂葬崗。
蘇蘊宜哪裡見過此等場景?怔忪間,幼年時嬤嬤為嚇唬她早些睡覺時,曾繪聲繪色講述過的那些鬼怪故事在此刻再度浮上心頭,犬面人身、專吃人腦髓的妖怪,會幻化成人形吸人精氣的狐狸……那些原本模糊不清的形象,在眼前幽幽鬼火的映照下,竟霎時變得清晰而具體,仿佛只要她再踏前一步,那些隱匿在墳堆中的妖魔就會傾
巢而出,嬉笑著將她分食殆盡。
腳下一軟,蘇蘊宜跌坐在地,喘息不已,也不知是累的還是嚇的。
待靜坐了片刻,蘇蘊宜勉強回神,她目光驚疑不定地環顧四周——身前是恐怖莫名的亂葬崗,身後是來時那處蔭濃的密林,那麼接下來,該往哪裡走?
正猶豫茫然間,身後突然傳來枝葉搖動和腳踩枯葉的聲響,伴隨著幾個男人清晰的叫罵聲,由遠及近。
「操他娘的!蘇長氏女一早便說了那小娘皮刁滑似鬼,你們幾個沒腦子的東西,怎的不多留幾個人看著她?這下好了,人跑沒影兒了吧!」
「你還有臉說?明明我們幾個裡頭就屬你睡得最香!」
「行了行了,不過是一個手不能提的弱女子,能逃多遠?待把人逮回來,你們好好教訓她一番,她也就老實了。」
最後說話的那男子語調陰森,幽冷幽冷的仿佛就響在蘇蘊宜耳畔。
「嘿,說不定,她此刻就在這附近,正偷聽我們說話呢。」
猛然一個寒顫,蘇蘊宜再不敢有絲毫猶疑,她捂住自己的口鼻,踮著腳尖,一頭竄入亂葬崗之中。
那幾個男人的腳程較之自己要快上許多,若再一味悶頭逃跑,要不了多久就會被追上。而今之計,只有在這滿地荒墳冢墓間尋到一處藏身之地,先躲過這幾個人再說……
蘇蘊宜心跳如擂鼓,一襲薄薄青碧春衫早已被汗水與血水打得濕透,可她的頭腦卻前所未有地冷靜下來,一雙明眸在亂葬崗四下搜尋,終於瞧見某處孤墳前頭的墓碑歪斜,露出其後一個黑咕隆咚的窟窿。
就是那裡了!
蘇蘊宜用力閉了閉眼睛,一頭撲上前去,使勁兒將那塊半遮半掩的墓碑挪開,整個人鑽入墓穴,又竭力從後拖動墓碑,試圖將這處窟窿掩蓋住。
她幾乎就要成功了,眼看只差一掌寬的距離,墓碑就能將墓穴的出口全部遮擋,可就在此時,那幾個男人的聲音忽然響起——「怎麼回事?不是說就在附近麼,怎麼找了這麼久還是不見人影?」
這聲音離得極近,似乎就炸響在蘇蘊宜頭頂邊上,嚇得她心臟險些驟停,手上動作霎時僵死,連呼吸聲都牢牢屏住。=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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