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蘇蘊宜面紅耳赤,慌不擇行地捂住他的嘴,「不許再提那一夜!否則我……我還踢你!」
「……」裴七郎只好眨眨眼睛,表示自己已經知錯了。
蘇蘊宜恨恨鬆開手,不耐煩地問:「你找我究竟有什麼事?若再不說實話,我這便走了。」她自然不會相信什麼「數日未見,心中思念」之類的鬼話,裴七郎此人,無利不起早,專程來此堵她,必然是有事。
果然,裴七郎道:「其實也沒什麼,只是今日那場火燒得離奇,想來向卿卿討教一番。」
蘇蘊宜板著臉道:「我年幼時便發現,以銅鏡引日光至紙、絹紗、乾草等易燃之物上,可使物無火自焚。加之這些天我夜觀星象,只見夜無浮雲,我便料定今日是個大晴天,於是定下此計,提前一晚前去糧倉寫字,並命侍婢趁父親祭祀之時以鏡引火,造此靈異之象。」她側頭瞟了眼聽得入神的裴七郎,「如何,還有什麼要問的?」
裴七郎問:「那字跡又是何解?」
「因為我是庶出,生母卑賤,自幼為人輕鄙,彼時祖父尚在,為了討他的歡心,我曾下苦功學過他的筆跡。」蘇蘊宜自嘲地勾唇,意有所指地看著他,「不過學祖父寫字算得了什麼,為了能在這深宅大院裡活下去,更下賤的招數,我不都用了?」
慣常含笑而視的裴七郎此刻卻沒有笑,他說:「卿卿,掙扎求生之舉,無有貴賤之分。」
蘇蘊宜難得地愣住了。
裴七郎負手挺身而立,眺望遠方,身姿頎長挺拔之餘,竟有隱隱威儀。他道:「至於嫡庶之分,更是可笑,同姓同父,何來高低?此前大錦以洛陽為京,據有南北時,只論才華出身,鮮少有人提及嫡庶。如今重嫡庶而輕學識,無非是因為朝局衰敗,東平魏氏一家獨大,眾世家子為爭蠅頭小利,彼此拉幫結派、互相攻訐,嫡庶、師從、祖籍……都不過是他們用來排除異己的工具,卿卿聰慧,又何必將其放在心上?」
蘇蘊宜心有觸動,但還是嘟噥:「你這樣說,還不是因為你是嫡子?若你也是庶出,便說不出這樣的話來了。」
「卿卿,我亦是庶出。」裴七郎回過身來定定地看著他,「我母親只是父親身邊一個極為普通的妾室,父親在時,我因為身子病弱,是眾兄弟中最不起眼的一個存在——可我依然有了今日。」
裴七郎嘴角再度浮起笑意,他一字一頓道:「世人矚目,萬眾敬仰。」
他說話時忽而起風,揚起衣袂髮帶,而裴七郎傲然而立,竟有炫目之感。
第6章
蘇蘊宜一時怔然,卻聽裴七郎忽然問:「卿卿可願隨我前去一同觀賞?」
蘇蘊宜登時警惕地看著他,「看什麼?」
「你的戰果。」裴七郎笑道。
……
若不隨裴七郎登上此處,蘇蘊宜竟還不知,這假山之高,登臨其上,竟能俯瞰整座蘇宅。裴七郎伸手扶了把有些踉蹌的蘇蘊宜,道:「小心。」
待她站穩腳跟,裴七郎伸手一指,「你看那兒。」
此時已近入夜,天色昏沉,蘇氏宅邸內卻是處處燈火通明,尤其裴七郎所指東北位,更是火光熠熠,幾乎將半邊天點成白晝。
蘇蘊宜定睛一看,「那是……」
那裡正是白日裡才「先祖顯靈」過的糧倉,此刻無數火把晃動,僕人們正將一袋袋米糧從倉內搬到倉外。火光映照下,人影模糊而渺小,如同螻蟻,而與之相對的,倉庫外堆積的糧食卻高聳如小山,數座小山重重堆疊,遠遠望去,竟如連綿山川。
蘇蘊宜再如何卑微,終究是吳郡蘇氏女,自幼衣食不缺、五穀不分,驟然得見如此巍峨景象,霎時為之所震撼,「我家中……竟藏有如此之多的糧食?」
裴七郎沉聲道:「遠不止如此。據我所知,蘇宅中此糧倉,僅為吳郡蘇氏名下最小一處糧倉,建於宅中,只是方便本家主人隨時取用而已。蘇氏之糧倉遍布江左,其存糧何止百萬。」
裴七郎所言,都是蘇蘊宜往日聽也不曾聽說過的。她想起與裴七初見當日,在書房外聽到的他和父親的交談,京口有數萬流民正在忍受災患,而父親富有百萬存糧,卻只肯施捨五百石。=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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