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次見她時,京城已陷入兵禍中。她焦急地跟他說湘王世子馬上就要繼承大統了,她得出去避避風頭,近日不能相見了,雖然他也不知她為何要出去避風頭。
江杳經他這麼一說,恍然道:「當然記得,這事我怎麼可能忘,那壇酒我後來看過一次,釀失敗了,已經不能喝了。」
陸雲錚聞此遺憾,鬱鬱寡歡,渾身肌肉僵硬,心臟仿佛也是僵硬的。最近他不止一次地感覺杳杳變了,說不上來哪變,就是和以往不同了。有的人比杳杳更像杳杳,比如那個攔花轎的瘋婦人,皇貴妃娘娘……
他暗暗罵自己混帳,為何總想別的女人,別的女人哪堪與杳杳相比。他這樣心猿意馬宛若一個負心漢,純純辜負了杳杳的深情。
「哦,這樣啊。那便……算了吧。」
他其實真的挺想喝那壇桃花酒的。
曬夠了太陽,陸雲錚又把自己關回到了書房。他可以消沉幾日,但不能永遠這樣消沉下去,哪怕是為了杳杳。
思忖良久,他秉筆濡墨,終於還是向那九五之尊低頭。恰逢陛下的萬壽節將至,他寫了一封賀表恭賀陛下千秋萬歲,哀懇陳情,懺悔過往諸般罪過,落款自稱草土臣,結草銜環報君恩之意,試圖求君上的寬恕。
他落得這般田地全是江潯父子所害,高手過招,要麼不做要麼做絕,他手中有一本詳細記錄江潯父子貪贓的帳本,包括種種欺男霸女、威福自恣之事,官位竟能被明碼標價。
這帳本是往昔他當首輔時血滴子送上來的,他一直藏在箱底。絕知一拿出來,江家必定被抄家滅門,杳杳也會被株連成罪臣之女,會恨透了他,是他親手滅了她全族。他的後果也是表面上被褒獎大義滅親,實則被朝臣忌憚。
現在的他已走到懸崖邊上了,顧不得那麼多。江潯父子既然如此斷情絕義,他有必要給予狠狠回擊,讓對方付出應有的代價。
陸雲錚不敢和江杳說。
他默默揣了帳本用油紙包好,出門,跟江杳說家裡既沒桃花酒,他要和程黎出去喝酒。
江杳贊同地道:「出去走走也好,不然陸郎你憋在屋子裡會憋出病的。需要我陪你嗎?」
陸雲錚搖頭,懷中帳本硌得疼,怕她瞧出異樣,「酒家離得不遠,程黎和我說些男人間的體己話,杳杳你還是別去了。」
江杳理解,遂給他披上了一件斗篷,怕西風侵入肌骨著了風寒。
陸雲錚五味雜陳。
至酒館,程黎已在雅間中等候多時。
失去首輔之位後,旁人畏懼牽連紛紛與陸雲錚斷交,唯程家一如既往地聯絡。程老爹只是個人微言輕的御醫,見不到陛下天顏,否則真會替陸雲錚說話。
陸雲錚坐下,叫了兩壺桃花酒,神情疲憊如覆了一層黑氣。
程黎道:「知道你心情不好,但酒喝多了傷身,今日最多喝三盅。」
程黎一直在天台山附近遊覽,撰寫遊記,體味當地風土人情,自得其樂。得知陸雲錚受貶,千里迢迢從南方趕回來。
「我今日找你來,是有正事要問你的。」
陸雲錚一本正經地說,雅間清幽寂靜並無外人,將懷中帳本拿了出來。
「你說,我該怎麼辦。」
程黎不是官場中人,自幼離經叛道不愛世俗功名利祿,為人淡薄高潔,陸雲錚相信他比旁人多些。
程黎翻閱了兩下帳本,嚇得如鯁在喉半晌沒說話,倒抽了口涼氣,「這可不是兒戲。」
陸雲錚道:「我自然知道。」
程黎試探地,「你想要……伯父他們死?」
陸雲錚義正言辭:「是他們先把我逼向絕路的。」
程黎將帳本闔上,交還給他,良久,神色糾結而複雜,「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我不太懂你們朝政上的爭鬥傾軋,怎麼做都是你的選擇。我只想說為了這些事流血犧牲,值得嗎?而且杳杳表姐是你的妻子,你間接害了江家,她焉能不恨你?」
說句大逆不道的話,江陸兩家自相殘殺最後得漁夫之利的還不是皇帝。周有謙致仕後,陸雲錚為內閣首輔已是一家獨大,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皇帝存心扶持弱勢的江潯,而挫敗陸雲錚的銳氣。江潯和陸雲錚斗得如火如荼,被皇帝這幕後黑手耍得團團轉,苦為他人做嫁衣。
那位年紀輕輕的湘王世子厲害得很,不是萬世聖皇,卻端端是玩政治陰謀耍手段的高手,最擅長內部分裂。
陸雲錚沒反駁程黎,也明白這些道理,才遲遲未發作。
開弓沒有回頭箭,這帳本非同小可。
程黎見他實在糾結痛苦,拍了拍他肩膀,「陸兄,聽我一句勸,別回那波詭雲譎的官場了。如今你雖遭貶謫,房產、田地卻都沒收回去,家財萬貫,就此順勢做個平凡老百姓,或棄政從商,做個買賣,急流勇退,有何不好?」=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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