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刻萬籟俱寂。
頓一頓,她道:「叩謝陛下赦免恕罪之恩。」
良久,御座上傳來曠遠之聲。
「起身吧。」
聽起來幾分虛渺不真。
那是皇帝。
林靜照感到窒息,指尖比白玉地面還涼,涼得快滴出水。很難想像自己能一睹天顏,畢竟前兩天還是詔獄的死囚。
隔著青紗法帳,座上的人看得不太真切。皇帝是個年輕男子,身著湖白道袍,袍角繡著仙鶴和虛無縹緲的三座海上神山。
林靜照竭力保持從容,道:「陛下。」
皇帝身形靜定,微冷的視線落在她的白帷帽上,「還戴著帷帽?」
林靜照解釋道:「帷帽是陛下所賜,臣妾不敢擅摘,因而沒提前除下。」
他道:「在朕面前無需如此。」
林靜照恭謹答應:「是。」雙手取下,拿在了手裡,長長的黑睫低垂著。
朱縉揮手命人賜了座。
林靜照依言坐下,雙膝併攏在一塊,雙手交疊在身前,抿著雙唇。
嗅見空氣中很冷的木質香,窗外池中氤氳著一團團紫青霧氣,風升竹園,日隱蕉窗,滴瀝一層層清光,神仙居所。
「傷勢如何了?」
皇帝問。
林靜照道:「回陛下,好多了。臣妾謝陛下大恩,願陛下萬歲。」
他神色間有種道家的清寂,「不必拘謹。」
這些恭維之言被重複了無數遍,實沒必要再聽。況且他是修道之人,追求的也不是萬歲而是長生。
林靜照微悔:「是。」
抬頭正好瞥見他的容貌,目如三月的透冷雨水,泛著春寒。
朱縉淡幽幽說:「北鎮撫司說你傷得太重,可能無救,朕才叫你來宮中療養。未提前告知於你,莫要怪朕。」
林靜照泛出一個僵硬的微笑:「臣妾多謝陛下,此生竟有幸入皇宮。」
他目色如一溪雪,透脫清亮,「聽聞你記憶受損,許多事都記不起來了。」
林靜照感到他的視線壓在自己身上,深遠微妙,夾雜著質疑。
這種事,是可以裝出來的。
她之前在龍虎山逃命時受了些傷,又在詔獄被拷問一番瀕死,醒來後便稱自己失憶了,記不起來任何事。
伴君如伴虎,她維持著臉上完美的神色,答道:「臣妾在龍虎山上磕壞了腦袋,有些事確實記不起了。」
朱縉斟酌著:「記不起便慢慢想,朕給你時間,但給不了太長時間。」
林靜照讀出其間暗示,「臣妾明白,多謝陛下寬容。」
在龍虎山時,她躲避追兵,失足跌落懸崖,再醒來時就被打入詔獄了。
那些獄卒逼問她一些根本聽不懂的話,她這才知道,自己無意中捲入了一起陳年舊案。
這樁陳年舊案極為重要,牽扯到皇位繼承,知曉此事的人必死,皇室也必定窮盡一切手段除掉潛在威脅者。
林靜照很冤,不懂朝政,更不知道什麼陳年舊案。她只是個小女子,禮部侍郎江潯之女,平平無奇,素來養在閨閣中。她在詔獄很冷、很疼,只想回家。
她本來活得好好的,莫名其妙就成了政事犯。
君父咫尺,她猶豫著求他放過自己,不敢開口辯白,怕被再次打入詔獄。
平日陛下修玄輕易不出關,今日單獨相處,是她唯一的機會。
畢竟,他才是主宰她命運的人。
茶水端上,青綠鮮明極為清澈。數片茶葉卷然重疊在沸水中,沫餑如霜。
林靜照托起青瓷蓮瓣盞放在唇下抿了抿,茶香淡淡,心神不寧。
朱縉闔目輕啜茶水,儀態平和。
正是時機。
她將茶水咽下,鼓起勇氣提道:「陛下,臣妾失蹤多日,父親必定焦急尋找,陛下可否允臣妾歸家,向父親報個平安?」
她是禮部尚書江潯之女,身子弱才暫時在龍虎山修養,並不是什么女冠道姑。=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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