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內監手臂,顫顫巍巍地站直,剛坐定,腳步聲靠近,竟是乾元帝親自走來,隨手塞給他幾沓紙:「高卿看看吧。」
他欲起,卻被陛下有力的手掌按坐回原處。
陛下就在他手右站住,揚揚脖子嘆口氣:「安妃有位好兄長吶。」
首輔顫抖著看完那幾張口供,只覺深夜霹靂落在頭頂,想跪下請罪,先前陛下分明不准他屈禮,兩相為難,緋紅的官服後背暈出好大一團深色。
「陛下,老臣教子無方......」
「話也不必這般說。」帝王攔住他話音,道:「打心底說,朕覺得高卿大公子愛妹心切,一時犯點刺殺的錯無可厚非。」
「兄妹情誼,不就你牽掛我,我牽掛你嘛。不類朕這般孤寡,到這年紀,一個親兄弟姐妹都不曾在世。」
這話實在嚇人。
誰人不知當年高祖活著時風流多情,除了當今陛下之外,還有六個庶出的兒子。
陛下起兵於河東,族中子弟俱在奮力,那六個庶出的兄弟自然在列。巧與不巧,那六人領著差事,經年一過,竟是一個不存,俱亡矣。
聽聞高祖為此事大鬧過,太祖殘存一口氣攔住高祖的腳步,只說高祖若去,不過是多一具躺下的屍首。
弒兄弟滅人倫親緣的人,真的會羨慕別家兄妹同胞之愛嗎?
「陛下,那孽子全然不顧朝堂大局,領著私護刺殺烏孫國國主,其罪不可饒恕!臣請陛下嚴懲,以正視聽!」
乾元帝:「高卿倒是大義滅親,朕卻覺得不必如此。」
「那烏孫國的國主很是無禮,今日朝貢對朕不恭,可惜朝臣勸朕不必動氣為邦國禮儀而寬宥一二。」
「大宴之上,此人煊索朕的安妃,朕念及朝臣下晌的勸解,為公為國事為大義只好委屈安妃。可是,百官又不願朕忍了。」
「高卿,你說這是何道理?難道朕的體面還不如安妃的體面嗎?」
這句話才是驚天動地索命的關鍵!
首輔大人此番跪得很順遂:「陛下恕罪!」
「太祖臨去之際,曾喊朕去他床畔交代遺言。他說朕太過鋒銳,命格註定引領河東袁氏昌盛興旺,朕達成了他的殷盼。太祖又言,自己老了,家業將來都在朕的手中,只求我與高祖薄弱的父子情不會消亡。」
怏怏一嘆氣:「可惜高祖死在慶城,朕很慚愧。」
「高卿,你能體諒朕的苦心嘛?」
首輔訥訥地點點頭,「老臣年邁.....」
悠長深邃的遺憾出自胸腔,「一生伺候三代君王,值此年歲,冗病在軀,叩請陛下開恩准臣榮歸故鄉頤養天年。」
「高卿愛子之情,真叫朕羨慕啊,盼令郎歸家時,能明白你為父親的難處。」
如此,高家大公子領著私護在四方驛館外截殺烏孫國國主的錯以高首輔辭官而收場。
消息傳至後宮。
萬姑姑回稟:「朝會半數朝官勸留,陛下臉色很不好看。」
崔雪朝能猜到陛下的憋悶之心。
興隆一年,陛下忙著在野收拾各地亂局,望京由高家父子兩個攏成麾下小朝堂。興隆二年,陛下歸政,有心治理前朝留下的亂刑制和重稅,減輕民賦徭役,但投降來的朝堂處處磨蹭,上行不下效,致使陛下裹足。
能用之人太少,那就開恩科拔選一波新臣,可好,恩科是個漏洞百出的無用之地,高家父子直接間接地插手,又作廢了。
「科舉舞弊,聯姻勛貴,朝堂後宮儘是高家耳目,百官非朕的百官是高家的爪牙。」
午膳時,袁望端著一碗蔥油拌麵,胡吞了兩大口,撒氣道:「就怪我當年入望京時心存憐憫,見這群鼠輩掛白旗把刀收了,索性殺他個痛快,今日省去好多麻煩。」
至尊的人也就能背過身跟自己的皇后偷偷摸摸地撒氣罵個痛快。
「榮退了高首輔,高大公子想必會長教訓。」
崔雪朝給他夾了一筷子的涼肉膾:「別光吃麵,吃點肉。」
「怎麼?是不是近日朝事太重,都把我給累瘦了?」
袁望打量自己周身,很為體量的減少而憂患。
並非是無中生憂,實在是早年他行軍時有過一段艱辛歲月,當時糧草困厄,年輕氣盛的自己正領著一小撮人做探子,結果被困在一座小堡壘里挨了二十來天的饑荒。
後來回了軍帳,兩肋瘦脫相,顴骨奇高,個頭高的人一旦瘦一點就會有形銷骨立的視覺感,當時族中跟他親近的一個兄弟說自己活像夜裡成精的竹竿精。=quothrgt
哦豁,小夥伴們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yanqing/17_b/bjZ1u.html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gt.)
span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