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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不見,她宏圖大業的底線越發往下放了,「宮裡就那麼好?」

「阿朝姐姐自己都要進宮呢。」

崔荷是想,阿朝姐姐性子軟一貫好說話,答應位份低,操辦起來容易。等進了宮,有一位皇后娘娘做姐姐,她不會一輩子都做答應的。

可惜她的盤算,崔雪朝不會答應。

同意她進來拜見,本就是好奇父親會不會履行兩人當日的賭約。父親言辭難聽,但不曾提起外嫁崔荷的事兒,可見這些年崔荷一口一個父親,他並不是全然無動於衷。

「天熱了,讓人給她送支傘。」吩咐過萬姑姑,崔雪朝起身繞去屏風後的涼台,崔荷沒來前她正坐在那處抄著經卷。

趙柔娘一直等在花園中,見閨女平安無事地出來,鬆口氣,接了人回到屋中,追問喜臘院說了什麼。

崔荷怏怏地躺在窗下矮榻上。

崔家家風簡素,不到暑熱的時候不會採買冰墩,故而她的屋舍前後對開窗,雖然有風卻比不得先前在喜臘院時的舒服。

「沒說幾句話,就問父親打算如何置辦我的婚事,然後就讓我走了。」

這是什麼意思?

趙柔娘苦思無解,從崔荷口中探問不出什麼,急得嘴上生出好幾個燎泡。喜臘院靜若無波,多了不過是僻開院牆,將家中的蓮池塘給納進去,在靠院牆的兩側修建了兩座角樓充作護衛防守。

明日端午,趙柔娘伺候崔舉歇覺提及亡夫人遷墳入族的事。

「阿朝親力親為,不曾讓家中人援手。不然明日大人親自去城門迎一迎,也好讓阿朝寬心。」

崔舉說不必,「鼎兒替我去就行。宗婦歸祠廟葬族地,只是小事。阿朝這孩子不忘她娘是為人女的本分,但她如今身份不同,一舉一動多少人盯著,就讓她在家中等著吧。」

趙柔娘噯了下,心裡打個轉悠,大姑娘去不成讓鼎兒去,好也不好。好呢,是崔家大宗只鼎兒一個男丁,他代父迎正室夫人的棺槨,無異於在崔家族人面前立身。不好之處,也恰好在鼎兒的露面,大姑娘會不會因為鼎兒出自她名下,借題發作?

一清早起床,趙柔娘的右眼皮就在跳。

給兒子換白苧麻衣再三吩咐他今日要跟著管家,一點錯都不能犯。

心驚膽戰把孩子送到正廳,大姑娘已是一身孝衣等在那裡。

那通身氣派冰冷的五官,不帶一絲感情的眼神從趙柔娘身上掠過,心底無端生出一股寒意。

幸而老爺到了,大姑娘收回目光,趙柔娘捏捏兒子肉乎乎的手,暗鬆口氣。

「端午盛宴,望京大街小巷都是人,今兒接你母親歸家,陛下賞了恩典,獨開慶陽門過,能少許多波折。」

崔舉說完才意識到自己語氣裡帶著不合時宜的慶幸和輕鬆,見長女淡淡地看向自己,只好輕咳一聲,回歸正常鰥夫該有的傷懷,「阿朝,你身份不便....」

「陛下准允我去接母親。」

崔舉愕了下,「....啊....陛下既然應允,那你想去便去吧。其實也不必拘泥於這些虛禮,你母親在天有靈不會在意這些.....」

「父親不去接母親歸家嗎?」

崔舉訕然,「太過興師動眾怕有非議。我在宗祠等著,讓鼎兒和你同去就好。」

端午宴,宗祠亦有慶賀典儀,崔家重歸望京,又出了大乾王朝的第一位皇后,族中子弟正處于振臂大展宏圖的良機,崔舉乃大宗家主,又是次輔,自然要列席出現。

崔雪朝靜靜地看著父親。

想起那年外埠,父親即便被剝了官位,亦有讀書人的體面,被趙家宴請至外埠深灣做客,萬數健兒競渡,他大筆一揮留下數首端午酬詞,至今還被外埠官吏奉為墨寶,刻撰在當地最有名的千賢樓。

那日,母親懷胎九月卻受驚提前發動,下人尋他歸家,他卻醉酒昏睡,步不成行,以致母親一直在等他。

「父親還是同女兒一塊去吧。」

廳內悄寂無聲,只有父女兩彼此相望,氣氛凝滯。

「那年母親至死沒能等到您,您是如何悲痛萬分的,女兒至今不敢忘。今日是她的冥辰,說不得天上仙官開恩,她能回家看看我們。父親,您與我去城門接她回家,她一定會歡喜的。」

她用最平靜的聲音談起亡人今日魂歸的大忌諱,就連天爺也應景,不知哪來的陰雲遮蔽了晴日,廳內一剎那混沌成黑,只叫人渾身發冷,不由自主地打起冷顫。

崔舉愕著兩眼,囁喏著說:「這不合規矩,我為父為夫......」

「父親,莫叫我為難。」

崔雪朝冷冷打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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