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寵不知從何處適時地發出一聲「喵嗚」的叫喚聲,將她驚得一激靈,叢玥擱下白玉鐲子,掉頭就跑,撞得雕花木門吱嘎作響。
留下羞憤難堪的司梵清把臉深深陷入熱水裡,好半晌都不敢動彈,唯恐罪魁禍首捲土重來。
叢玥把腦袋埋進被褥里,臉頰滾燙得厲害,額角沁出細微汗珠,彷佛方才泡在熱水裡的人不是小師叔,而是她自己。不然,怎麼會渾身燥熱呢。
小師叔驚愕的神情復又浮現在她腦海里,叢玥震驚極了,心底漸漸滋生出濃烈的好奇。小師叔一改往日高高在上的姿態,會因慌亂而無措,變得柔弱可欺。
一種從未經歷過的情愫莫名湧上心頭,從指尖往裡滋長,直擊心靈深處。彷佛小師叔那一巴掌並未打中她腦門,而是沉沉擊在了她心尖上。
叢玥一夜無眠。
拂曉時分,她睡眼惺忪推開屋門,頭重腳輕,腦子卻清醒得厲害。她昨夜輾轉難眠,闔眸將小師叔沐浴的場景在心底琢磨了數個來回,許是意識到了什麼,叢玥羞得面紅耳熱。
「叢玥。」是紀雲卿的聲音。
她登時回過神來,面上露出欣喜之色,「師尊,你回來了!」就像雛鳥尋找依靠,叢玥飛快跑上前去,站定在紀雲卿跟前。
「三師兄的事,我聽你小師叔說了。」
「師尊,魔族……究竟是怎麼回事?」事關魔族,叢玥問得小心翼翼。師尊前往青雲宗商議應對之策,許是對魔族內部的隱情略知一二。
幼時,叢玥對魔族的情感頗有些複雜,談不上讎隙,更不會親近……十年過去,再鏤骨銘心的經歷亦逐漸被時間沖淡,只剩下零星記憶間或浮現。
「魔族內亂,老魔尊令星澤不知所蹤。一月之後,其長女令安繼位,昔日與各大宗門定下的盟約便不作數了。」
原來如此。
聽到這裡,叢玥瞭然,前日在魔族地界碰上的那位新任魔尊,竟是令星澤長女。幼時,從未有人在她面前提起過魔尊的家務事,娘親生前更是將她護得極好,對魔族內部大小事務隻字不提。
她亦甚少有機會見到魔尊本人。
默然片刻,叢玥低聲道:「我不知道他還有個女兒。」
紀雲卿亦是剛得知這個消息,許是想到了什麼陳年舊事,面上不自覺地流露出些許惆悵,他斟酌著字詞:「你母親……把你護得極好。」
這是紀雲卿第一次在叢玥面前主動提及叢蔚,封鎖前塵舊事的木匣一旦被打開,思緒變得紛亂,心下百感交集。
叢蔚明媚的面容早已模糊不清,卻被他記在心底許多年。
「師尊,」叢玥忽然喚了一聲,「上回我們與魔尊交手,她像是有意放我們離開,其中必有蹊蹺。」
魔族擄掠修行之人,只為採補,各大宗門盡人皆知。三師兄與小師叔相繼被困魔族領域,魔尊為何不趁機據為己有,而輕易放人離開?莫非是識破她的身份了。
「叢玥,莫要多慮。」紀雲卿寬慰道,「經此番商議,各大宗門已有對策,想必魔族近日不敢輕舉妄動。去罷,你小師叔還在等著你們。」
乍一聽聞師尊提及小師叔,叢玥耳根沒來由地一熱,某些畫面記憶猶新,如潮水湧現,腦子頓時熱騰騰暈乎乎,說話聲音也變得嘶啞,踩在腳底下的地面宛若棉花一般鬆軟輕盈。
「小師叔!」叢玥輕咳一聲,微眯起眼笑了起來,試圖表現得如往常一樣隨意。雖說她做
了虧心事,氣勢上卻不能先被對方壓了一頭,不可教小師叔瞧出她形色有異,心裡有鬼。
「嗯。」司梵清瞥了她一眼,神色如常,示意她坐下。
叢玥不禁暗自鬆一口氣,小師叔看上去似乎沒有什麼異樣,面色雖是較往日更冷冽了幾分,在他身上卻是常態。叢玥早已習以為常。
到底是有心事,加之前夜徹夜未眠,叢玥坐下不過片刻功夫,疲乏至極,神不守舍。
司梵清一抬眼,便瞧見她微微眯起雙眼,視線有意無意地落在他身上。不知是想起了什麼,他心尖沒來由地一顫。
「叢玥!」他稍微加重語氣喚她,叢玥如夢初醒,猛地自座位上站起身來,一時間有些摸不著頭腦,「小師叔,你喚我作甚?」
屋子裡頓時噤若寒蟬。
坐在身側的六師姐輕輕拽了一下她衣袖,壓低聲音提醒道:「你走神了。」
司梵清收回視線,輕斥一聲:「不專心。」
意識到自己失態後,叢玥訕訕一笑,有些難為情地垂著頭坐下了。她定是盯著小師叔瞧了許久,視線太過熾熱,才會被他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