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丞伸手感受一番,考慮是否趁現在跑回學校,只是他剛邁出一步,雨勢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大,泄洪般沖刷著紅色雨篷,連成線的雨水從骨架傾瀉,打濕眾人褲腳。
狂風將雨點斜著吹進來,濕冷之氣撲面而來,池丞搓著手站到後面。
此時雨篷中站了數十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因暴雨被困在一處。
「哥,你快來接我,我被困在公司樓下,衣裳都打濕了!」
「小王,你能幫我送把傘過來嗎,我這邊突然下起大雨……」
隨著雨勢越來越大,人們開始求助自己的親友,池丞孤零零站在最後,也掏出手機。
手指在通訊錄上滑動,不到十個聯繫人兩秒鐘時間就滑到底。
池丞悲催地發現,自己好像沒有可以送傘的人。
他三歲前在福利院長大,只有一個毫無血緣關係的弟弟算是他的親人,獨在異鄉讀書,沒有朋友,和大學同學只是淡淡相交。
同寢室友算是比較熟的,但這個時間點他們通常在睡午覺,打電話叫醒他們都是件難事,更何況還讓人冒著大雨送傘過來。
他才不會不自量力到覺得室友會願意來幫他。
馬路中央坑坑窪窪地蓄起小型池塘,池丞垂眼看過去,彈珠一樣的雨點在水面如煙花般綻放。
他認命地蹲下身,默默等雨停。
兩個小時過去,天徹底黑下來,馬路對面的棟棟寫字樓燈火通明,而馬路這邊的水果攤僅有的一盞照明燈在狂風中搖搖欲墜,躲雨的人只剩下一半,另一半要麼硬著頭皮跑回去,要麼就是等到親友來接。
池丞也想過冒雨回去,好巧不巧,今天他穿了室友的西裝。
能借給他已經是室友發善心,他總要原模原樣奉還。
看著雨篷外的瓢潑大雨,池丞懷疑自己今晚還能不能回去。
「叮咚」一聲,微信收到一條消息。
池丞捧著手機,心情複雜。
「哥,你最近還好嗎?」
自從那件事以後,他和池磊已經半年多沒聯繫了。
池丞撥動鍵盤,回了個「嗯」。
微信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中,等了許久,也沒收到下一條消息。
池磊向來沒心沒肺,像個長不大的孩子,能想起還有他這個哥哥已經是稀奇,更別說對他噓寒問暖了。
和池磊一起生活十五年的經驗告訴他,池磊有問題。
又等了十分鐘,仍沒有回應,池丞心中一沉,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看一眼屏幕上的時間,下午五點,在美國就是早上五點,又是在周末,池磊不是早起的人,這麼早給他發條沒頭沒尾的消息,本身就很奇怪。
這讓他想起每次池磊闖禍的時候,非要等到情況嚴重到自己兜不住了,才會拉下臉皮來找他。
池丞凝視著聊天記錄上那個冷漠的「嗯」,想到他獨在異國求學,最終還是心軟地撥去國際長途。
對面很快就接
了電話,池磊的聲音透著股驚喜。
「哥?」
聽見人沒事,池丞懸著的心落下一半。
「你突然給我發消息幹嘛?」
「沒什麼,就是有點想你。」
電話里傳來一陣噪音,叮叮噹噹的,像是有人在敲打什麼。
「你那邊是在裝修嗎,怎麼這麼吵,如果影響睡眠就換個清淨的地方住。」
池磊的聲音小了些,聽起來悶悶的。
「嗯,我知道的,你別擔心我。」
池磊從小就是吵鬧的性子,說句不好聽的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平時聽他嘮叨幾句就不耐煩了,今天卻乖順得很,不僅沒頂嘴,還知道寬慰他,池丞敏銳地察覺什麼,不由壓低語氣道:「你是不是又闖禍了?」
少年的聲音頓時有些慌亂:「沒,沒有,怎麼可能!」
一股火氣從胸口升起,池丞揉了揉太陽穴,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冷峻:「池磊,你是不是又去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