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實驗室一堆事兒都沒處理,就踏上了回國的航班。
他蹲在小區門口,等到大半夜,才看到方越踩著單車回家——他的髮絲在空氣中飄動,長長地劉海擋住了他的眼睛,讓傅岑看得不真切。
他好像胖了,身形不再單薄,但臉色卻仍然蒼白。
徐之丘口中冷冰冰的話變成了現實,肉眼可見地方越過得沒那麼好,因為他的神色那樣麻木和疲憊。
那一瞬間傅岑的目光無疑是貪婪的,他有些想上前問問,方越為什麼要把自己刪了。
但是更多的,是克制。
他們的生活好不容易恢復正常,不能再有任何偏差。
就算仍然痛苦,但至少比那時要好太多。
「你過得好嗎?」傅岑啞聲問。
自然,方越不會聽到,也不會回答他這個問題。
傅岑沉默地站在小區門口抽了一夜的煙,天亮時分,他用煙盒裝了一盒故鄉的土,又訂了回去的機票。
那一刻,傅岑真的做好了一輩子都不再見的準備。
——如果彼此不見面,不會比那時痛苦,那就這樣吧。
沒什麼遺憾不遺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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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徐之丘又來找過他一次,只是再也沒提到過方越這個人。
傅岑其實是抱有期待的,想從徐之丘嘴裡再聽到一點關於方越的事兒,但是徐之丘其實對他也知之甚少。
徐之丘臨走時,像是終於憋不住了,說:「他過得好像不好。」
也是那一天起,傅岑想回國發展的念頭又開始萌芽,並迅速枝繁葉茂起來。
傅岑說不清楚自己到底為什麼想回國,但是他真的有點想念a市了,還有點想念北京,想念舅舅......還有方越?
或許只是因為那句「他過得不好」。
傅岑其實根本說不清楚自己對方越是怎麼樣的感情,有幾分惋惜,有少許的痛心疾首,但更多的,是心疼。
於是傅岑從動了念頭,到回國,不過是一年的時間。
而好似是命運的刻意安排,他回國之後,遇見的第一個熟人,就是方越。
傅岑盯著眼前站著的人,方越沒抬頭,只是低聲說了句,「謝謝。」
方越不敢抬頭,他注意到傅岑沒有要走的意思,斟酌片刻,用最得體的語言敘舊,「什麼時候回來的啊?」
「上周。」傅岑說。
「之後就不走了嗎?」方越問。
「大概率。」傅岑沒把話說死。
「挺好的。」方越說,「老傅,還好嗎?」
傅岑像是沒想到方越會問有關老傅的事兒,神色帶著詫異,說:「正在做康復訓練,還在美國,等一期結束了,會回國做二期的康復訓練。」
方越抬頭,眼裡滿是震驚。
傅岑這話的意思是......老傅好了?
「老傅醒了嗎?」方越的語氣有些急促,甚至不由得往前走了一步。
傅岑點頭,「醒了很久了,不過身體機能受損嚴重,前幾年都是半清醒半昏睡的,最近這一兩年才完全清醒。」
方越有些激動,手都在輕顫,好似壓在他身上如山一般厚重的罪孽終於輕了那麼一些,不至於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其實老傅當年的狀況被醫生下過很多次通牒,說的是沒有救的必要了,插著管也就是強行續命。
方越也早就死心了。
但是他知道傅岑沒死心,不然傅岑不會去學醫,還選了神經內科,也就是腦科方向。他想要補救,而他也真的就抓住了補救的機會。
方越不怎麼相信這個世界上有奇蹟發生,但奇蹟如今就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傅岑見方越久久沒說話,看著方越手中拽著的車鑰匙,問他,「我送你回家吧?」
方越下意識搖搖頭,「不用了。」
「你這個狀態也不適合開車。」傅岑說,然後拿過方越手中的車鑰匙,打開了停在路邊的車。
方越猶豫了片刻,還是打開了副駕駛的門,坐了進去。
「還在那個小區嗎?」傅岑系好安全帶,問方越。
方越點點頭。
他們一路上都沒再說話,a市的發展日新月異,車窗外全是高樓大廈,這會兒正是黃昏,路燈剛剛打開,昏黃的光把整個城市都變得朦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