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述輕嘖一聲,「不管你怎麼樣,記得別靠傅岑太近,我可不想你的那潑髒水沾到傅岑身上。」
言罷,他慢悠悠朝著外面走著,走到一半的時候,還回頭看了看還在原地的方越,挑了挑眉,那表情又挑釁又囂張。
方越一直覺得自己運氣不好,就像總是躲不過方超,在最不想遇到方超的時候偏偏就會遇到。就像再遇到陳述,本來他以為隨著自己初中的解釋,這人再也不會出現在自己生命中才對。
一直等到傅岑從學校里出來,他甚至姿勢都沒換一個。
傅岑走到他面前,晃了晃手,方越才注意到他已經出來了。
「在想什麼?這麼入迷。」
方越勉強一笑,沒說話。
此時,夕陽的餘暉將萬物染成了暖橙色,天邊的雲朵像燃燒的火把,把遠處燒成一片絢爛。
他們最近一直都是上下學的,兩個人並肩走著,突然,方越在背後輕聲道:「我初中就認識你。」
傅岑回頭,露出疑惑的目光。
「我來實驗,是為了你。」方越道。
他的聲音微微發顫,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將這句話說出口。
他來實驗是為了傅岑,為了超越他,為了拿一次第一。
才不是陳述認為的那個原因。
方越不僅對傅岑說,也對自己說。
第21章
如果說方越一定要從自己過去十幾年的生活中挑選一位朋友出來,那這個人一定是陳述。
方越認識陳述,比認識傅岑還要早很多。
在他媽媽還沒有離婚的時候,他還住在城西那塊兒的時候,他就知道了陳述這個人。
城西是那樣破敗,狹窄的小巷蜿蜒曲折,兩旁是略顯破舊的矮房,斑駁的牆壁數不清經歷了多少歲月。
小巷中間拉著幾根線,掛著晾曬的衣物,在風中漂泊不定。牆角處,幾株不知名的野草從石縫中頑強地鑽了出來,為這片略顯灰暗的區域添了幾分生機。
而陳述,就是這些野草中的一株。
陳述這個人沒爹,他媽也不是什麼靠譜的人,所以他從小就在鄰居的接濟下生活,今天在這家吃點飯,明天就在那家吃飯。
方越家,也是陳述蹭飯的對象之一。
方越小時候覺得陳述很可憐,還在背地裡說過人家是小乞丐,但是可能是那片兒就他們兩個算是同齡人。
所以就算是陳述是「小乞丐」,方越也不可避免地和他走得近了。
陳述很厲害,至少在小方越的視角里是這樣的。他們在城西的每一條巷子中跑過,陳述清楚地記得每一條路,跟著他走,方越從來沒有迷路過。
他也知道很多故事,不管是還是水滸,都能給方越講得頭頭是道。雖然後來方越看了原版之後發現和當年陳述講得有所出入,也不妨礙方越覺得幾歲的娃娃能記得那麼龐大的故事很厲害。
陳述比他大了一兩歲,但是在他面前,儼然是一副大人的樣子。
以至於很長一段時間,其實方越是有點崇拜陳述的。
現在看來陳述就像是傅岑那種人,學什麼都好像不費吹灰之力。
方越家有一個地球儀,陳述很喜歡玩。
陳述最喜歡看美國那塊。
方越問他為什麼,他就說他爸在那邊。
在城西這片兒大多數人的口中,陳述都是一個沒爹的孩子,但方越從來沒有懷疑過陳述說得是不是真的,他有一段時間真的是對陳述有一種盲目信任。
方越不知道美國離他所在的地方有多遠,甚至天真地以為門口的那輛公車的終點站,說不定就是美國。因為那是他已知範圍內最遠的地方。
於是方越攢了好久攢了十塊錢,交給了陳述。
「你去找你爸吧,就坐公交車,到終點站就好了。」
陳述那天收下了他的錢,和他站在公車站,等來了一輛老舊的公交。
車門 「嘶」 地一聲打開,一股混合著汽油味和汗酸味的氣息撲面而來。
兩人小心翼翼地上了車,方越緊緊攥著陳述衣角,出了城西那塊地界兒,陳述就是他的全世界。
他們去到了市中心的麥當勞,陳述用剩餘的錢給他買了一份薯條,然後兩個人就又回來了。
方越知道了,十塊錢還不夠讓陳述去找他爸,美國比他們這兒到市中心要遠得多。
方越攢錢的習慣就從那一直保留下來了。
在方越搬走之前,那片小地方出過一次大事兒。
陳述的媽,也就是那個不靠譜的玩意兒不知道從哪裡認識了當地的一個富豪,然後很快就帶著陳述嫁進了。
林女士還評價過人家陳述命好,就算是生在沼澤地里也能被人拉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