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
她聽到了沈初霽的聲音,尚未徹底清醒的腦子還有些搞不清狀況,在看到那張清俊的臉時,只模模糊糊覺得這是個夢。
一個酸澀且不美好的夢,因為之前有沈初霽在的地方全是這樣的夢。
他暈著一層溫暖的光出現,美好耀眼令人嚮往,而他的後面則是無窮無盡、張牙舞爪的惡魔。
他如同太陽般的身影嵌在那令人恐懼的深淵中,美好與邪惡鮮明並存,成了洛曉憶恐懼、嚮往、無法擺脫的噩夢。
然而接下來劇烈的頭痛告訴她,這不是個夢,她是真的看見了沈初霽。
混沌的大腦逐漸清晰,記憶逐漸回籠,原來她昏迷前看到的不是幻覺,是真的沈初霽。
惡意的竊語也隨著記憶湧上,洛曉憶手腳冰涼,尤其現在還被沈初霽看著,她更是深深的恐懼。
不要看她,不要用噁心的目光對她,她不是那種人,她……再也不追逐他了,所以可不可以不要再注意到她,就這樣讓她躲得遠遠的,跟那些噁心的過去說再見。
病房冷冷清清,二人都沒有說話,洛曉憶將自己埋入被子中,她覺得沈初霽肯定認出她了,無論別人怎麼看她,她還是恐懼著沈初霽眼中同樣的嫌棄與噁心。
在她的青春中,她可以忍受其他人對她的惡意,但他始終是不一樣的存在。
她寧願相信他還是美好的,也不想自己那唯一的幻想被打破,讓那些遭遇徹底成了笑話。
幻想中的沈初霽,是她當時唯一沒有徹底崩潰的動力,因為她始終告誡自己,追求心中的真愛沒有錯,錯的是那些懦弱且惡意的人。
可是,如果沈初霽並不是她想的那樣呢?他也跟那些人一樣,邪惡,低俗甚至不明事理,那她的青春到底還剩下什麼?
冷漠暴力的家庭,冷漠暴力的學校,還有同樣冷漠惡劣的暗戀者?
洛曉憶在逃避,逃避那個她不想得到的結果,逃避那個真正的沈初霽。
見女孩埋在被子中久久不出來,沈初霽也慌了手腳,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讓對方如此排斥他的存在。
是因為那些人的話嗎?
沈初霽在遇到洛曉憶的時候,那些貶低她的話也聽到了些,主要是黃謠的部分,但他一個字都不信,實在是那些謠言太惡意了。
原來她還遭遇過那些嗎?不知怎的,他總覺得這些謠言在哪聽說過,但腦海中又沒留下什麼痕跡,就像他覺得自己在哪看過她一樣。
他這麼想著,也這麼問了,可能他只是想找個溫和的話題,打破這尷尬寂靜的氛圍。
「那個……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
洛曉憶身體僵硬了一瞬,腦子變得空白,不知哪來的勇氣她突然掀開被子,將自己大方展示在沈初霽眼前:
「你不記得我了?」
沈初霽微微皺眉,有些不確定:「有點熟悉。」
洛曉憶突然笑出聲,笑得前仰後伏,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沈初霽猶疑:「你怎麼了?」
洛曉憶抹了抹眼淚:「我只是覺得太了。」
她幻想過很多沈初霽對她的態度,他可能真的如白月光一般善良清冷,並不會如別人那般對她抱有惡意,甚至還會憐憫。也可能會成為黑月光,虛偽惡劣,表里不一,對她極盡嘲諷與貶低。
但唯一沒想到的是,他其實壓根就沒在意過她。
洛曉憶因為他遭受的惡意,他根本一無所知,甚至她那些轟動全校的可笑追求他都不甚在意,他站在更寬廣的高度看著更遠的世界。
是了,他高中有一大半的時間不在學校,奔波在外地參加各種比賽,早早收到了科學院少年班的錄取通知卻拒絕,見識過比那小小高中更廣闊的世界。
無論是她,還是高中里的其他學生,他從來沒把他們當成過平等對待的人,自然也不在意他們的世界是怎樣的。
他們的自以為的喜歡與厭惡,沈初霽都不在乎。
不好奇,不在意,就像是高高在上的月亮俯瞰著無趣的人間。
此刻,洛曉憶仿佛釋然了,但更濃烈的不甘湧上心頭。
憑什麼,憑什
麼,她因為他過得那麼痛苦,而他卻一無所知,輕飄飄地無視她,清冷地俯瞰著他們。
洛曉憶抬起頭,直直盯著沈初霽:「還記得高一的時候嗎?那天下了大雨,你把唯一的傘給我了,然後自己淋著雨跑進了雨里。」
這是他們的初遇,也是洛曉憶動心的起始。
他美好得仿佛從漫畫中走出來,溫柔地問她冷不冷,然後給了她拿把傘,在那之前從來沒人問過她冷不冷。
很簡單,很可笑,但那就是開始,從那之後她開始留意起了他,然後一發不可收拾。
直到現在洛曉憶也沒覺得喜歡上沈初霽有什麼丟人的,在那樣的年紀,他確實是少女情懷中無懈可擊的完美校草。
但,僅僅是在那樣的年紀了。
現在的洛曉憶只覺得當時的喜歡,不值得。
沈初霽不值得她的愛,任何人都不值得,她要更愛自己。
期待別人永遠是最可笑的,比如沈初霽,比如她的父母,她愛的熱烈,但他們根本就沒把她放在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