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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琳報出的價格是一件二十美元,三件的話幾乎就是普通家庭三個月的花銷了。

可科洛林夫人依舊問了她地址,絲毫沒猶豫。

她甚至還記得,科洛林夫人身旁和她家庭條件差不多的婦人還打趣了她兩句,大意是問科洛林夫人彩票中獎了嗎?怎麼突然變大方了,被科洛林夫人敷衍了過去。

人性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是經不起考驗的,艾琳很小的時候就明白了這一點。

更別說對於科洛林夫人而言,她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陌生人罷了,她是死是活可能還沒她裙子上的刺繡被刮花重要。

*

「科洛林夫人」,艾琳提著裙擺,高聲道:「請留步,我有些事情想問問你。」

聽到她的聲音後,科洛林夫人的身體肉眼可見的呈現出一種想要逃離但不敢跑的姿態,仿佛理智在和本能做抗爭。

僵持了得有小半分鐘,科洛林夫人才幹巴巴的轉過身來,她面色蠟黃髮白,整個人看起來足足老了有六七歲,跟剛剛在內廳里神氣活現驕傲的樣子截然不同。

她的語氣冷冰冰,「不好意思,我還有工作要做,可能沒時間跟您攀談,艾琳小姐。」

「兩分鐘而已」,艾琳閃身擋在科洛林夫人面前,動作溫和而強勢,她開門見山道:「下午的時候您給誰開了門。」

「或者說,您收了多少錢給他開的門。」

科洛林夫人像是被踩到尾巴的兔子一樣蹦了起來,「你有證據嗎?沒證據憑什麼說我。」

「我沒證據」,

艾琳緊緊盯著她的眼睛,「但吊燈這件事情你真的能逃過責任嗎?現在船員們都在討論是不是你放進來了什麼人?那吊燈不便宜吧,還有那麼多受傷的人,你覺得你賠得起嗎?」

「再換個角度想想,船長如果找不到破壞吊燈的真正人選,那他會用誰去向那些憤怒的太太賠罪呢。」

科洛林夫人臉色越發蒼白,艾琳能想到的她當然也能想到,她怕的不也正是艾琳說的這些,那些有錢太太身上的昂貴服裝可不是她賠得起的。

「但如果您告訴我是誰想謀害我,我可以幫你掩飾掉你的過失,畢竟只要抓出來了那個想要暗害我的人,就有人幫你承擔責任了。我們才是同一戰線的隊友,難道不是嗎?夫人。」

艾琳的語氣溫和到了極點,仿佛在和她有商有量的溝通,剛剛那幾句言辭犀利的質問仿佛不是出於她的口中。

科洛林夫人嘴唇發著抖,眼淚漱漱的往下流,淌濕了衣襟,她抹了把臉,嘶啞著嗓子道:

「是一個啞巴男人,他給了我五十美元,還有一張紙條,紙條上說他想給他的妻子準備一個驚喜,我就把他放進去了,我沒想到他會創這麼大的禍,是我被錢迷了心……」

科洛林夫人後來再說什麼艾琳一句話都沒聽進去,腦子裡只剩下那句『啞巴男人』循環播放。

夾雜著水汽的海風冰冷刺骨,吹的她眼瞼又干又疼,好像快要裂開一樣。

她想不通利奧為什麼要做這種事情。

為什麼要恐嚇她又救了她。

這是要做什麼,突然良心發現,然後沖回來救她嗎?

「小姐?您在聽嗎?」科洛林夫人試探著出聲道,倒不是她謹慎,主要是此時此刻的艾琳看起來傷心極了。

她長長的睫毛被沾濕成一簇簇,嘴唇被咬的發白,胸口劇烈起伏著,好像快要喘不過氣來。

艾琳用力眨了眨眼,試圖緩解著眼眶的酸澀感,她聲音忽然變得沙啞,「我在的,我知道是誰,剩下的事情您不必操心了。」

她的靈魂仿佛從身體裡脫離,漂浮在半空里,注視著她的**和科洛林夫人對話,她都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麼,也不知道自己怎麼走到了船頭。

等艾琳回過神來,她已經站在了濕滑的船頭甲板上,飄在半空中的船旗被風吹的獵獵作響。

甲板上到處布滿了濕滑的水漬,鐵製欄杆上纏著一圈又一圈的用來增到摩擦力的草繩,一路蔓延到她腳邊,像一條攀附船體的巨蛇,雖沉重卻又是甩不開的負擔。

她不禁問自己,難道對於利奧來說,她只是他的負擔,她之前從未想過這個問題,也從未考慮過利奧為什麼選擇跟著她。

利奧曾看向她眼神里的恨意不像作假,可被她親過後的呆滯乖順也不像作假。

艾琳手腳冰涼,洶湧的浪濤拍打著船身,眼眶被濺進的海水蟄的酸疼,她忍不住扶著欄杆把手,視線從清晰變得模糊,眼角墜下淚,又和海水融為一體。

海風颳起女人耳邊垂落的鬢髮,斑駁淚痕干在臉上,艾琳抿著嘴唇。

她還是不敢相信利奧是這樣的人——會在公眾場合砸下吊燈的陰毒之人。

但科洛林夫人更沒必要和她撒謊。

難道他都沒想過萬一吊燈下面還會站著別人嗎?

艾琳用力擦了擦眼眶,眼尾脆弱的肌膚被她拉扯的生疼。

不行,艾琳緊緊攥著欄杆。

她要去找他問清楚,她不信利奧會做出這樣毫無理性的事情。

更不相信利奧是為了報復她,如果他真的恨她,那為什麼不在她親上去的時候推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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