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青從那個時候開始,便在打造一把弒神之刃!
洛蛟深吸一口氣:「你猜得不錯,但卻僅非如此。我和丹無生壓根不會造刀,這兩把刀他早做好了,從你死的那日起,從祂親手剔除你的脊骨,再將其澆築成兩把雙刀開始,祂一直在等著,等著親自交到你手上!這把刀只有你能用。」
齊蕪菁傻了眼,目光里全是驚駭——這雙彎刀合在一起,竟是他的脊骨!
「天啊……」齊蕪菁說,「你這個瘋子,你瘋了,你怎麼敢……」
洛蛟轉過身,不願再看:「我說完了,你繼續恨祂,一口氣殺了祂吧。」
「憑什麼……」齊蕪菁爆發道,「你們憑什麼替我做主,憑什麼讓我恨我就恨,讓我殺我就殺?」
洛蛟怒喝道:「刀入心脈,祂遲早要死。你現在不給祂個痛快,便眼睜睜瞧著祂被流干血、出盡醜態再死。」
由於憤怒與驚恐,齊蕪菁雙目猩紅,他兇狠憎惡的目光里盈滿了淚水。非但如此,他的靈能也決了堤,正不斷奔流進桑青的身體,企圖堵住桑青心口的窟窿。
「天啊三千界……」齊蕪菁在流淚中大笑,他含著苦澀,嘗著疼痛,質問道,「你可真會算,天底下那麼多恨你之人,你偏將弒神刀交給我。」
桑青笑說:「因為你,我信你。」
「信我什麼?信我一定會殺你?」齊蕪菁聲嘶力竭,「三千界,你什麼時候才可以明白,我可以自己做主?你在幹嗎,在訓一條狗嗎?我不聽話,你便想方設法讓我聽話。」
桑青搖搖頭,似在苦惱他為何總不理解自己的苦心:「死在誰手上都可以,可我須得讓你報仇,促成那些夙願……」他拍了下齊蕪菁的手臂,輸送過來的靈能便被驟然截斷,「我不僅篤定你會殺我,我還將拭目以待你會如何仇恨我,記住我,最後再悼念我……我沒辦法想像你會忘記我,所以我讓你恨,還讓你痛,夠刻骨麼?」
「救命,你瘋了,」齊蕪菁神色無措,「你真的瘋了,你怎麼能瘋成這樣。」
三千界說:「向來如此。」
「救命啊,救命,」齊蕪菁面無表情,忽然看向洛蛟,輕聲說,「姐姐……救命,救命啊,到底要怎麼辦?你們捉弄了我,卻不問我想不想要這個結局,我討厭你們,我不會原諒你們。」
雪蓋滿了齊蕪菁的發頂,他身下全是三千界的血。齊蕪菁說:「怎麼可能,別開玩笑了,你怎麼會死……」他渾身發抖,摁住三千界的脈搏,卻阻攔不了三千界流失的生命,「所以,所以你……你刻意來到我身邊,只是為了讓我殺你?」
所以你為了一場蓄謀已久的離別,製造了如此熾烈的相遇?
所以自重逢起,你便在向我告別了?
鬼話。
鬼話!
騙人,你騙我!
「我不會,不會寬恕你的。」齊蕪菁冷到戰慄,他沒有哭,只是在痙攣中流淚,「你死了,我會將你挫骨揚灰,我會殺了所有騙我的人,一個都不會放過。」
三千界紅髮覆滿白雪,仿佛寒冬中的紅梅,而回應這句話的,只有無盡的風雪和草木的震顫……
這一次,雪未融化,神祇徹底隕落了。
經幡隨風舞動,天穹中雲浪滾滾,幾息間,不周城中瀰漫灰霧竟散了。
誦念的箴言從天地各隅響起,世間正在進行一場從古至今最宏大的度化。
然而一枚白玫瑰刺青正在蜿蜒成型,柔和地烙印在齊蕪菁的鎖骨上。
——再一次。
第73章
木屑飛濺,齊蕪菁嚇得抖了三抖。
丹無生腦袋上頂著白花,兩眼發腫,湊到齊蕪菁跟前:「三千界沒了,怎麼砸場子的是……是她?你又在這兒幹嗎?」
齊蕪菁情緒變得異常冷靜:「我來拿父親的鎖靈囊。」他避讓兩步,才險險避開飛來的酒壺,「天啊,你能讓她停一下嗎?三千界身殞,香火錢也沒了,入不敷出,你們要帶我喝西北風麼?」
丹無生眼淚還掛著,卻被洛蛟的大力砸屋給驚得忘了難過:「我要是敢,我早進去將她打暈抗——」
話未說完,屋內的「哐啷」巨響忽然平息了,兩人眉頭俱是一跳,心臟驟停。洛蛟清冷冷的影子爬過來,齊蕪菁愁眉不展:「你說太大聲了,我先跑了!」
丹無生心急如焚:「我跑左邊。」
趁著禍還未及魚池,兩人一鬨而散。
齊蕪菁倉皇跑回房間,催促道:「快關門!」
朝盈和時鑠不明所以,但瞧齊蕪菁神色惶遽,也不問緣由,轟然堵了門!兩人拔劍四顧,茫然道:「誰?怎麼了?來了嗎!」
「沒,沒。」齊蕪菁灌了口水,緩氣半晌,才說,「……你們剛說誰來了?」
時鑠鬆懈道:「原來沒事啊?我還以為城中的惡鬼餘孽找上門來了。」
朝盈也鬆了口氣:「你不是去拿裝燭雪君魂魄的鎖靈囊了嗎,怎麼回來得這麼快?出什麼事了?」
齊蕪菁說:「別去,現在別去,洛蛟在發瘋。」
時鑠沉思道:「你們九塵衢的人還真是一個模子……你們這樣雞飛狗跳,是怎麼在對方手底下活過來的?」
「倒也……沒有吧。」朝盈拿茶杯遮掩,咕噥道,「四個人輪流死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