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蕪菁暗自腹議。
明明一開始就知道是我是我,卻在無櫻村固魂之時刻意戲耍嚇唬。齊蕪菁神色不變:「那你還……怪有本事的哈。」
桑青注視著他,似乎要將他狠狠看透:「你在騙我。」
齊蕪菁眉頭一跳:「騙你幹嗎?」
桑青說:「經我之手,你不可能想不起我。」
三千界越這樣說,反倒越證明他自己沒有把握。齊蕪菁很好奇,就算三千界出了不周城力量會削弱,但何至於連自己能力都不確定了。
齊蕪菁放平心態:「哦?口氣這麼大,你是什麼很厲害的人麼?」少君逗狗似的勾他下巴,輕佻道,「這麼厲害的話,怎麼淪作了我這個病秧子的階下囚呢?看來是本君的訓狗手藝很高超咯?」
「少君先前不就猜到了麼?」桑青對少君的觸碰有癮,不自覺貼近少君的手,「狗聽話,是因為這條狗喜歡你。」
齊蕪菁心裡的湖忽然被扔了塊石子,蜻蜓點水的一下盪開了。
少君耳後驀地發熱,他輕咳一聲,仍想故作鬆弛,裝出一副見過世面的模樣。然而齊蕪菁剛要說話,發現桑青目光虔誠,正一直、一直看他。
齊蕪菁:「……可惡。」
他懊惱地推開桑青,背過身去,將自己蜷在被褥里,氣急敗壞道:「明日還要修行,我要睡覺了!」
「那我呢?」桑青的影子蛇一般爬上齊蕪菁的側身,一個吻落在齊蕪菁的耳側。少君驚了一大跳,險些彈起來:「干、幹嗎!小心我殺了你!」
他把「殺了你」說得很兇,仿佛桑青再靠近一步,就會體驗到什麼叫「兔子急了會咬人」,即便齊蕪菁不是兔子,是個冷酷無情的殺手,但在桑青充滿侵略性的目光里,也肯定了齊蕪菁任人宰割的命運。
桑青重複問:「那我呢?」
齊蕪菁冷酷道:「要麼睡,要麼滾。你再亂來,我就叫人了。」
「別叫人。」桑青立馬放軟了神色,目光黯然,「他們會趕我離開,我不想走……」
這可有意思,三千界這樣一個暴戾恣睢的惡神,竟也會在齊蕪菁後裝得這樣可憐。
要不是齊蕪菁了解他的本相,還真被他給騙了。
齊蕪菁忍住取笑,故作傲然:「豈止是離開,保准將你關到地牢去活活折磨死。宮堡可不是誰都能進,少君的房間更是進不得。我已經寬赦了你的罪,如今你更該聽我的,乖一點。」
桑青急迫道:「我會的。」
齊蕪菁說:「宗門大比還有五日,你去當日我們相遇的地方等我,五日過後,我便來找你。再過一個時辰,天亮前你就走。」
桑青眼神一暗:「等……你又讓我等?」
「別發瘋。」齊蕪菁實在了解他,「宗門大比很重要,全宗門弟子云集,還有新興的神祇,你一個無為教弟子去了,這不純純給人當靶子麼?」他想起壽夫子的話,又語重心長地補充了句,「我都是為你好。」
桑青道:「你騙我。」
齊蕪菁露出一副「你怎麼這麼難搞」的表情,思索片刻後說:「這樣吧,我將『人厄』贈予你,就是它。」
齊蕪菁召喚來那把紅色的彎刀。
桑青多疑道:「你既認得刀,怎會不識我?你——」
「我沒有,我真沒記起來!」齊蕪菁心裡有些累,哪有兒子哄爹的道理!他說:「我見它倆生了靈跟著我,想是將我認主了,我便自作主張取了名字,紅刀喚『人厄』,白刀叫『無事』,如何?莫非它們從前已經有名字了?」
桑青道:「沒有。」
齊蕪菁說:「那不正好,我將人厄送你,便算作信物。它可是這輩子都認我的,若五日後我沒來,你便跟著它來找我。」
桑青垂眸瞧著那把刀,神色終於鬆動了些:「在我的家鄉有個傳統,贈人武器是定情之意,你要同我定情麼?」
齊蕪菁搖搖頭道:「煜都也有個傳統——」他的話在桑青猝然爆發的躁動不安氣息中戛然而止,少君話頭遽轉,「算算算……你要這麼想也行。」
桑青的背脊放鬆下來,他握著那把刀:「好,我會等你。但你要是敢騙我……」桑青陰沉著臉,在這瞬間強壓著情緒,最後卻無力道,「你不可再騙我,我不逼你,別再逃開。」
齊蕪菁悄咪咪將被子拉扯到遮住面頰,只露出一對黑不溜秋的眼珠,朝著桑青眨了眨,表示知曉。
如他所言,這五日齊蕪菁都被禁足在宮堡練習修行。他喝了湯藥,壽夫子又變成了記憶中和藹的長輩,每次督促齊蕪菁功課的同時,還會額外調理齊蕪菁的身體。
壽夫子肅然道:「佩蘭,這幾日你練得太急,有傷身體,上了擂台不可如此,量力而行即可。」
齊蕪菁說:「師父,我若不上進,便是給緊那羅門拖後腿,大比過後,恐其他宗門會踩到我們頭上。我和師兄不要緊,可師父要是被小門小派不敬,我……」
壽夫子心中五味雜陳:「佩蘭……哎,哎!你如今還能想到師父,為師也不枉這半輩子心血了。」
齊蕪菁心中冷笑一番。
五日宗門大比很快就到,大比的地點在江夏最北邊兒的天禽谷,其中有座府邸,擁有一方寬敞的競技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