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不喜歡的人一塊吃飯,李青辭總忍不住加快咀嚼速度,其餘人都慢悠悠地吃飯,李青辭率先起身,朝諸位拱手:「我出去轉轉,諸位慢用。」
等他走後,鄭其正看著碗裡的飯菜,不禁直皺眉頭:「多招些夫役,儘快完工,趕緊把這差使了了,以後每頓餐食,嚴格按照規制來。」
眾人答話:「是,大人。」
李青辭走到夫役的大鍋飯前掃了一眼,慢慢踱步回去。
進了帳篷,這些人剛吃完飯,李青辭笑著開口:「這些天有些燥,我吃得都上火了,夫役們吃的飯倒是清淡,以後不用特意備我的飯,我和他們一塊吃。」
這話太直白不過,鄭其正臉都黑了,偏偏沒辦法發作。
那些大鍋飯層層盤剝油水是不爭的事實。
緩了緩,鄭其正端起茶呷了一口,和藹道:「好說好說。」
晌午,大家有半個時辰的休憩時間。
李青辭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其餘人互相對著眼色。
本想著回衙署歇息,等傍晚點卯再回來,這下算是泡湯了。
再不情願,也得把面子活做了。
時辰一到,外面響起敲鑼聲,還有呼嘯的寒風,李青辭緩緩睜開眼,攏緊披風,不緊不慢走出帳篷。
其餘人捏著鼻子出去裝模做樣的巡查。
不過,該做的實事他們也沒落下,畢竟這是自家門前的河,萬一檢修不當,倒霉的還是他們自個。
磨合了一天,對彼此的做事風格也了解了大概。
李青辭點了卯,策馬離去。
帳篷內幾人商討一番,最後鄭其正拍板:「都順著他來,觀他確實是個辦實事的,這樁差事能辦好,得實惠的還是咱們地方。」
「另外,過幾日,領他去匯濟渠看看。」
典吏目露狡黠,嘿嘿一笑:「屬下明白了,這樁燙手山芋丟給他正好。」
……
路上,李青辭騎得很快,生怕天黑前趕不到城裡。
幸好一路通暢,天色剛擦黑時,他見到了城外候著的自家馬車。
騎馬真是個苦差事,大腿和腰又酸又疼,他扔了韁繩,抬腳跨上馬車。
李青辭摘了手套,捧著手爐暖手,馬車一路晃悠著回家。
等跨進院門,李青辭突然臉紅起來,一天了,他總覺得舌尖還存留著冰涼堅硬的觸感。
活了二十八年,第一次做這麼出格的事。
雖然上次被玄鱗那樣……算是親了,但是輪到自己做的時候,感覺是不一樣的。
腳步踟躕起來,李青辭慢吞吞地挪進正屋,只見內室一片昏暗。
思緒僵住,心倏地涼了,李青辭臉上的紅暈在剎那間褪去。
以往他下衙回來,只要玄鱗在屋裡,燈永遠是亮的。
閉了閉眼,李青辭抬腳走進內室,就著外間的燭火,在昏暗中來到書桌前,打開蚌殼。
明亮的光一下子流瀉出來,照亮屋內。
環顧一周,除了他,再無旁人。
床上的被子,還是臨走前那副凌亂的樣子。
恍惚中,李青辭身形搖晃,腿軟得不行,猛地跌坐地上。
李青辭垂首扶額。
……
不知過去多久。
外間響起聲音:「老爺,晚膳好了。」
李青辭摁了摁眉心,撐著手臂爬起來,他解開披風,換下官服,來到桌前吃飯。
手指冰得發僵,幾乎攥不住筷子,李青辭改用勺子喝湯。
魚湯一如既往的鮮美,撈了撈碗底,空蕩蕩的,沒有魚肉。
最後,剩下的大半盆魚湯一直沒人喝,直到變涼、變腥。
李青辭洗漱完,坐在桌前看書,手裡摸著那顆夜明珠,視線虛散著,落不到實處。
偶爾,回過神,便凝神看幾個字。
一直等到子時,桌上的書連一頁都沒翻過。
李青辭閉了閉眼,朝床邊走去,明日還要早起上衙,得睡覺了。
躺下翻了七八次身,頭疼欲裂,困意洶湧,卻依舊沒睡過去。
又一次翻身,李青辭平躺著,伸手搭在額上。
每次都是這樣,只要人一走,得幾天睡不好覺。
什麼時候能習以為常。
什麼時候能做到麻木。
李青辭蜷縮著身子,扯過被子蒙在頭上。
半夢半醒,外間響起腳步聲,又該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