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頭戴灰色破舊線帽,衣著皺巴巴,瞅著頗為落魄的老者,蹣跚著從邱秋身邊經過,回頭看了她一眼,又一眼。片刻,走過來,輕聲問:「你是剛來的學生嗎?怎麼這麼看書?」
邱秋抬頭愣了下,仔細打量他的面色,臉色蒼白,額上有汗,鼻內有血跡,雙唇乾澀起皮,噴出的口氣,亦有血腥味兒,伸手扣住老者的手腕,號了號脈,低燒,淋巴結和脾臟腫大。
「張嘴。」
老者呆了呆,聽話地張開了嘴。
牙齦發炎、腫脹,口瘡潰瘍、潰爛。
「發燒多長時間了?」
老人無所謂地笑笑:「斷斷續續有一周了。」
邱秋看他指尖:「你是剛回來的中醫醫生?還是藥劑師?」說著,捋起他的袖子查看,小臂上有幾個小紅點,心中越發確定了,「知道自己是什麼病吧?」
「嗯,白血病早期。」老人笑道。
邱秋給他放下袖子,鬆開手,略一沉吟,拿筆寫下一個方子,遞經他:「你心態很好,又是早期,治癒的希望在九九之數。」
老者伸手接過方子,笑道:「你比我的心態更好!」白血病,在小小女娃口中,竟跟玩兒似的。
這是張調理方子,由24味中藥組成,既有清熱解毒、護陰生津、調理五臟六腑、調和氣血陰陽、防止和減少白細胞轉移的藥,也有養心安神改善身體素質、提高自身免疫力的益補藥。
「說說,你對白血病的認知。」老者拿著方子,在邱秋對面坐下。
「中醫認為……」
「說你對白血病的認知,別扯大長篇。」
邱秋笑了:「從您的身體素質來看,您先天不足,是早產兒吧?」
老者挑了下眉:「繼續。」
「您應該在農場或是類似於牛棚的地方待過幾年,剛回來不久,勞累疲倦,情志失調,飲食不當,造成您體內虛損,陰陽失和,臟腑虛弱,溫熱毒邪入體,發病在骨髓和血液。」
「脾主生血,肝主藏血,腎主骨生髓,所以白血病與肝、脾、腎三個臟腑氣陰兩虛密切相關。」
「中醫沒有白血病這個稱謂,根據臨床表現,它屬於虛勞、血虛、惡核。所以,我用『補』和『清』,來調理你的身體,用中藥將你體內已打破的平衡調理過來,不再給病體細胞發展的環境和空間,激活你體內的正氣,提高自身免疫力。」
老者再看手中的方子,越看越覺得組合的巧、組合的妙,雙目精光乍現:「你是誰的學生?」
「我是貴州山區走出來的赤腳醫生邱秋,自小跟家中長輩學習苗醫。」
「赤腳醫生?!」老者仔細打量著眼前的女娃,伸手給她號脈,「魂不守宅!!!」
老人陷入沉思,片晌,喃道:「倒是少見。」
「您是第一位,診脈後這麼說的。」邱秋抽回手腕,笑道:「我自小四肢無力、雙腳沉重走不了路、語遲,被當苗醫的阿奶和省醫院確診為先天性神經系統疾病。」
老人下巴輕抬,「你站起來走幾步,我看看。」
邱秋依言照做。
老者看她雖然走得緩慢,卻穩而無滯,不由贊道:「平時鍛鍊的不錯!」
「嗯,經常練習八段錦,以針刺穴。」
給自己施針啊,能十幾、二十年堅持下來,心性不錯,老者略一思索,笑道:「邱秋是吧,咱倆互相給對方開方、施針治療,怎麼樣?」
邱秋摸了摸小腹,「我現在不急。」
依她近兩年恢復的速度,便是不治療,要不了一兩年也能魂入宅安。
「知道你懷著身孕呢,不讓你吃藥。」老者笑道,「你給我開方,我給你施針。不過,你得等等,我得找人打套銀針。」
「您需要多長時間,能讓我如常人一樣行走說話?」
老者豎起三指,自信道:「三個月。」
邱秋揚唇:「好。我也以三月為期,許你一個健康的身體。」
「哈哈……」
「您不信?」
「信、信、信,等我好了,定要收你為徒。」
邱秋一愣,「我有師承!」
老者無所謂地擺擺手:「現在的學生,誰沒有幾個老師。走嘍,明天見。」
「還不知您住哪呢?」
「7號樓509室。」
目送老人走遠,邱秋抬腕看了看表,忙收拾了東西,去倉庫繼續清理藥材,將一級、二級、三級混裝的,帶人分撿出來,重新填寫庫存資料。
這一忙,便到了下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