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升身子一緊,雙拳下意識握上。
他沒法責怪影兒,因偷了刀的人,是柔瀾。
若他怪了影兒,等於給柔瀾扣了罪,他何其為難?一面是深愛的女子,一面是自己一顆忠心相對的翟離。
怨恨,只能對向他自己,偏生這把刀不能毀,裡面還有翟離的算計。
他的沉默是何原因,影兒是心裡一桿秤,看的清清楚楚。
果然,柔瀾還可用。
影兒又問幾番關乎柔瀾之事,連升明顯是帶了些情緒出來。
「夫人,無需再套話,該說的我說了,也勸夫人一句,若夫人執意留在杭州,那便留下。與爺而言,只要夫人選擇了杭州,那結果便是已經定了。往後,無盡頭的。夫人,若扛不住,及時了斷才是正理。」
說完,不再給影兒機會追問,一個閃身踏上芭蕉,隱於暗夜中。
影兒看著連升離去的方向,又退回到鞦韆上坐著,她腳尖點著地面,讓鞦韆輕輕晃動起來。
翟離要她自盡,他無非就是擺弄些東西,時常晃在她面前來噁心她。
隋府的人死絕了,楚陽也沒了,影兒恨的人也都收拾了乾淨,只剩一個柔瀾,可細細想去,柔瀾關鍵時刻遞了藥和刀,現下好似又可以再稍微利用。
她的全神貫注被水央舉來的一盞燈沖開,影兒抬眼去看她,見她蹲下,細聲細語道:「娘子,連升的話,無需在意。」
影兒一挑眉,「你聽見了?為何?」
「爺,不會讓別人來取娘子性命的,所以才要娘子自戕,要我說來,我們始終待在一處,反倒給了他們便宜,倒不如天南海北的跑。」
「一來讓他們跟著費勁,二來,若能趁機甩了他們豈不更好?三來,我們手裡有的是錢,便是當做遊山玩水也是好的。夫人若是想去道觀了,那擇一個大城,去上一遭,也是方便的。」
影兒心裡想著水央的話,其實她有些心動的,可又偏想與翟離較勁兒,一拉一扯間,她是沉默了下來。
月光如水,淋在影兒身上。
寂靜,唯留晚風攜竹擺。
幾道極弱的敲門聲響起,瞬時讓影兒與水央一同看向院門處。
影兒視線留著狐疑,見水央往門口走去,並開口問來人,一道女子弱聲傳來,影兒聽的不清,看向水央時,卻是見她面色猛的一繃緊。
影兒起身而去,邊走邊問水央:「何人?」
門外再次傳來弱聲,還帶了一絲催促的意味,這個音調,影兒當真是熟悉,她看著水央說道:「開門罷,讓她進來。」
門一打開,柔瀾幾乎是摔進來的。
影兒當真有些哽住,眼前的柔瀾髮絲凌亂不說,肩側赫然還洇著血,一大片延伸至腰間。
「你,還挺狼狽。」
她接過水央手中的提燈,蹲下身子,照亮柔瀾的面龐,說道:「可需要夜間傳醫?」
柔瀾一雙眼睫好似掛了鈞,閃乎幾下,便沉了下去,她身子一歪,倒地了便沒再動彈。
「去尋個大夫來罷。」
影兒吩咐完,便把提燈給了水央,而她自己則回到鞦韆上坐著。
大夫被水央請進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麼一幅景。
地上躺著一位傷後昏迷不醒的女子,鞦韆上晃動著一位月下近妖的女子。
拎著藥箱的女醫,直直去到柔瀾的身邊,在水央的幫助下將其抬到了主屋裡救治。
一道視線自頭頂俯衝下來,影兒抬眼去看,院牆上被竹子擋了半邊身影的人,此時垂手而立,風攜碎發衣擺飄蕩。
他蓄力一跳,落在影兒身前不遠處,一雙眼漸漸落在影兒身上,開口問:「要救柔瀾?」
「她的傷,你弄得?」
「是。」
影兒坐在鞦韆上看他,「趁著連升不在,你要殺她?」
「她不該死嗎?」
「更該死的不是我嗎?你不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