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帝靠坐在床頭,整個人像是蒼老了十歲。弱聲吩咐馮祿道:「將太子的屍身好生裝殮,後日同皇后一起下葬……」
溫妃詫異:「陛下,這會不會太倉促?」
天佑帝冷臉瞧她:「本就是戴罪之身,如何倉促?」
溫妃立刻道:「陛下說的是。」
天佑帝朝她擺擺手,有氣無力道:「你下去吧,把門外的其餘嬪妃也一併帶走,朕想休息片刻。」
溫妃眸色微閃,雖有心侍疾,但還是聽話的俯了俯身,朝外走去。
她一出去,門外的嬪妃都圍了上來,詢問天佑帝的狀況。
溫妃肅聲道:「陛下心緒不佳,讓本宮遣諸位妹妹回去,無事不得來打擾。」這做派,已然是後宮之首。
眾嬪妃不敢忤逆,匆匆散了,竊竊私語中都是嘆息。
待眾人散去,二皇子才帶著侍從過來,壓低聲音問:「母后,您覺得那屍體真是太子?」
溫妃小聲道:「應該錯不了,若不是太子,那侍從蓮笙不會如此,你父皇也不會氣火攻心。你若是不放心,就找人去驗驗那屍體。」
二皇子擰眉道:「屍體已經叫白九裝殮,運往皇后的棺裹旁。父皇曾下令,任何人不准接近靈堂!」
溫妃唇角翹起:「既然如此,你無須多想。太子已死,是宮裡人都瞧見的。」也許,是幕後之人看見陛下遲遲沒發落太子,才縱火燒的東宮。
二皇子抿唇,總覺得沒瞧見完整的屍身,僅憑身形和兩件事物來認定太子身份不太妥當。
溫妃見他還是眉宇不舒,生怕他心思重,想出病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好了,母妃方才瞧見七皇子急暈了,他同太子關係最要好。他都急暈了,這事定是真的無疑。」
二皇子回想起方才臉色慘白,人事不知的趙硯,心下這才舒展。想了一遍後才道:「母妃,兒臣不能時時在宮中。你且派人盯著小七,以他和太子的關係,若是醒來知道太子已死的噩耗,必定和父皇鬧僵。若他反應不大,這事鐵定就存疑。」
溫妃點頭,待二皇子出宮後,她就命人守在玉芙宮附近,時刻注意趙硯的動靜。
這一守就是一宿,趙硯直到第二日午時才驚醒。
他驚醒後第一件事就是穿鞋往東宮跑,小路子一把拽住他,勸道:「七皇子,您別去了,東宮昨夜已經燒沒了!」
趙硯眸子睜大,驚慌問:「那太子哥哥呢?」
小路子磕巴兩句才硬著頭皮說出來:「太子殿下沒了……」
「怎麼可能!」趙硯胸口起伏,眼淚不爭氣就下來了,執著問:「你怎麼確定太子哥哥沒了,你瞧見他人了?你什麼都沒瞧見就胡說!」
小路子眼圈發紅:「七皇子,你冷靜些。奴才瞧見了,陛下還有各宮的娘娘都瞧見了。被救出來的蓮笙說,親眼瞧見太子殿下被燒著,太子殿下的屍身被抬出來都燒成碳了。」
趙硯不信:「你怎麼確定那屍體就是太子哥哥?」太子哥哥那麼好,肯定不會死的。
小路子反問:「東宮寢殿,除了蓮笙和太子還有別人嗎?」
趙硯被問得啞口無言:東宮寢殿,除了太子哥哥和蓮笙沒有其他人。
點火的柏油還是他親自弄來的。
他眼淚如斷了弦的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怎麼止也止不住,開始只是抽泣,到後面抱著被子嚎啕大哭。哭得整個偏殿以及玉芙宮外都清晰可聞。
守在玉芙宮外的兩個小太監互看一眼,遣了一人回流華宮回話。
趙硯哭了許久之後,才啞著聲問:「太子哥哥現在在哪?」
小路子跟著擦了擦眼淚,道:「和皇后娘娘的棺槨擺在一起,已經裝殮,今晚有法事,明日一早就要送去皇陵。」
他起身,朝小路子道:「替我更衣。」
小路子翻箱倒櫃,找出一件素白的衣衫給他穿上。
他一路出了玉芙宮往停靈的怡和殿去,殿外白綢和白幡晃動,守門的侍衛皆是一身素服。
見他過來,伸手阻攔:「七皇子,陛下有令,誰也不准驚擾皇后和太子殿下。」
趙硯冷著臉,要發火。
著急忙慌跑來的六皇子一把將他拉了回來,扯到邊上小聲道:「小七,人死不能復生,你莫要犯倔,萬一觸怒父皇就不好辦了。」
緊隨而至的三皇子也道:「小六說的是,你別意氣用事!」
趙硯雙眼浮腫,啞聲問:「你們也來送太子哥哥?」
三皇子點頭:「父皇不許我們進去,我們就在外頭燒點紙罷了。」說著命人拿來一個火盆和香燭黃紙,硬是拉著趙硯蹲到了門口石階之下。
黃紙點燃,灰燼紛飛。
站在邊上的四皇子蹙了蹙眉,突然問:「小七,皇后娘娘真只是因為謀害你才畏罪自盡的嗎?」
趙硯抿唇,沒辦法回答。
父皇要顧及自己的臉面,他也不想太子哥哥死後還被人詬病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