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愉咽下一口,笑了笑,禮貌喊人:「張阿姨好。」
張姨問她:「什麼時候回來的?」
蘇愉說:「昨天。」
不用多問也知道,是她外婆忌日,只感嘆她孝
順,這幾年每到這個時間都會回來。
「回來住哪?」
「住賓館。」
「回來住啊。」張姨說,「你外婆那房子現在還空著呢,你正好回來住。」
小院原本住著好幾戶人家,陸陸續續都搬走了,這小樓房是張姨的,幾個租戶都搬走後,她也一直沒能租出去,畢竟她那是老房子了,不好租。
張姨從廠里下來後,兒子又出去讀大學,原本熱鬧的小院現在剩沒幾個人,時常冷冷清清的,看到蘇愉就想起大家住一塊那時候。
不過蘇愉都長這麼大了。
「謝謝張姨,不用了。」蘇愉一向不喜歡麻煩人,「我住賓館就好。」
「你說你幹嘛浪費那個錢。」這麼多年過去,張姨還是那麼熱情,「你外婆那房子我打掃得可乾淨,你住進來把床單被子一鋪就能住,住我那你不僅熟也方便不是?」
蘇愉怕麻煩人,可又難免懷念外婆住過的地方。
那裡有外婆的痕跡。
蘇愉這會兒沒說話,張姨直接當她答應:「行了,這事兒這麼定了,等會兒回去我就幫你把床鋪上。」
都是半個自家人了,沒什麼不好意思的。
小院還是記憶中的樣子。
三層台階進院,院子中間一顆大香樟樹,陽光像金水從樹葉流淌下來,青苔爬了半牆,風吹起樹影婆娑,好像回到了六歲那年的夏天。
轉眼就二十年過去。
進到房間,陳設幾乎沒變,和搬離的時候還一樣,照張姨說,她家搬走後這裡就沒再有人住進來過,蘇愉站在門口,似乎看到了外婆在房間裡忙碌的身影。
蘇愉眼神跟隨著視線里的影子。
「阿愉,你看還行吧?」張姨這人爽朗,蘇愉願意來住就行,她當自家人招待,都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她喜歡得不得了。
「有什麼儘管和姨說,別拿自己當外人。」張姨笑得隨和,塞過來一把糖果,「這就你自己家。」
自己家。
這裡曾經確實是自己家。
蘇愉握了握手裡的糖果,看到放在書桌上的鐵罐子。
她愣了下。
那是她以前丟的那個罐子。
當時搬家的時候,她沒找到她的糖罐子,一直以為是在搬家途中弄不見了,為此她難過了好一陣,但沒想到,是壓根忘了帶走。
罐子裡空空的,什麼也沒有。
蘇愉把手裡這把糖果放進去,蓋子蓋上,又晃了晃。
就是這個聲音。
陽光照在她眼角,她低頭笑了笑。
。
半夜兩點,賀璽從夢中驚醒。
他額頭少有的冒了冷汗,伸手下意識往旁邊攬,手臂落了空,他眼眸沉著寒意,掀開被子坐了起來。
賀璽去餐廳倒了杯水。
他仰頭喝了一大杯,清涼的水流順著他喉嚨滑下,整個喉腔到胃裡都是涼的,內臟的冰冷只是一瞬間,他胃裡是空的。
賀璽盯著客廳電視柜上的擺台照片。
照片上的人是蘇愉,她拍的一組戶外寫真,抹茶綠色的裙子,青蔥嫩綠的像一株四季常青藤。
照片裡的蘇愉在對著他笑。
賀璽是有點慌,他說不上來原因。
盯著照片看了五六分鐘,他眼眸更黑沉,又去倒了杯水,這時手機鈴聲響了。
屏幕上亮起蘇愉的名字。
賀璽眉眼一壓,他馬上接起電話。
還沒來得及說話,那邊傳來蘇愉哭哭啼啼的抽泣聲。
「賀璽,不好啦。」
賀璽心一緊:「怎麼了?」
「我夢見你跟人打架了。」蘇愉沒敢說是夢見他被他爸爸打,被那個醉鬼踩在地上用木棍錘,血腥的畫面像電影一樣不斷在她眼前閃回。
「你受傷了……」
賀璽聽到這話鬆口氣,他低聲說:「好好在家呢,沒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