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梔側身,避開一名山匪揮來的長刀,腳下卻不慎被雜草絆住,身形一晃。那山匪見狀,猙獰一笑,舉起長刀就要狠狠劈下。
麥冬焦急道:「小姐小心!」
容梔心中一緊,下意識地想要躲避,卻發現已無處可退。
千鈞一髮之際,馬蹄聲嘶鳴陣陣,山上驟然燃起火把,數不勝數,直照得整個官道猶如白晝。
破風之聲驟然響起,一道黑影裹挾著凌厲的箭氣,未等眾人反應過來,她眼前那山匪已被一箭穿心,鮮血迸濺,將她衣裙染紅。
是謝沉舟。如同一顆定心丸,容梔原本焦躁的心瞬間平復下來。她勾唇,頗為肆意地笑了。
顧不得臉上的血,她飛速抽刀,果斷了結了另一山匪的性命。
謝沉舟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眼眸卻在她望過來的剎那化為柔潤春水。
「怕不怕。」他解下披風,蓋在了容梔身上。一手護著她,另一手三下五除二解決了撲上來的山匪。
容梔抿了抿唇,望著他不說話。
以為是山匪嚇到了她,謝沉舟笑容淡了淡,眼底有寒芒閃過,帶著血腥味的殺意翻騰。
就在他欲大開殺戒時,容梔忽而輕拉他的衣袖,清冷的眼眸晶亮亮的:「還……挺有意思的。」殺人的感覺算不得好,但揮刀相向時,凜冽的刀風颳著臉擦過時,她忽然體會到,生命握在自己手裡的快感。
謝沉舟一愣,而後眉眼彎了彎,從胸腔里發出真切的笑。不愧是他的阿月。
沒有絲毫停頓,他利刃如蛟龍出海般刺向山匪。劍影閃爍間,山匪如同紙糊一般,紛紛倒下。
謝沉舟率領的兵士很快也加入戰局,頃刻間,山匪潰敗逃散。
以裴玄為首,問道:「殿下,還要追嗎?」
謝沉舟笑了笑,那笑陰鷙又冷戾。他本是打算收降的,但他們既然敢動阿月。那就——「全部斬殺,一個不留。」
別想活著離開。
藥材運到軍營時,天將蒙蒙亮。麥冬笑道:「小姐,我們成功了。」
「是,完成了。」容梔鬆了口氣,眉目間也多了幾分如釋重負。
她翻身下馬,動作熟稔,又親自將馬牽到馬廄里吃草。並未勞煩任何人。
因為方才路上,她才從裴玄口中得知,襲擊她們的山匪是反叛力量中最頑固,難以馴服的一支。
歪打正著,她也算幫謝沉舟剿滅了心頭大患。眼下青州大勢已定,謝沉舟忙著收編招安山匪,自顧不暇。
諸如餵馬之類小事,她能自己做便自己做,少去給他添麻煩。
容梔一行人暫且歇在距離軍營不遠的驛館,一是治安有保障,二是要等藥材清點整理罷。
驛館小廝端來幾碗熱騰騰的甜湯,麥冬也取了一碗,遞給容梔:「小姐,暖暖身子。」
容梔捧過碗,端在手裡。暖意從碗壁源源不斷地傳到指尖,一夜奔波的寒意才堪堪驅散。
但心頭的寒意卻更甚。自秦府夜宴起,皇城太過安靜,聖上知曉她就在隴西,且同謝沉舟關係密切,怎會不有所行動?
愈發風平浪靜,就潛藏著愈大的危機。容梔喃喃道:「麥冬,我心裡總隱約不安。」
麥冬不知她所擔憂的其實是容穆,只以為是天醫節,還勸慰道:「小姐,您該放寬心。第三道考驗只有明和藥鋪完成,天醫節非我們莫屬。」
容梔心中暗自思忖著,只冷淡道:「眼下青州整肅,城門封閉,今日未必能返程。」
她百無聊賴地杵著腦袋,斜倚著軟塌,身子不適地動了動。
這處驛館裝飾樸素,就連軟榻也只鋪一層薄絮,硬梆梆的。
麥冬看出來了,道:「要不奴婢脫了衣裳,給您墊著。」說罷就要解扣。
容梔搖頭制止:「我哪有那麼嬌氣。」左右也是乾等著,容梔說道:「去庫房借本書來,我打發時間。」
書是本名家典籍,情節容梔已經能倒背如流,瞧著瞧著,她便打起了盹。只是床榻始終不舒服,淺睡淡眠中,容梔清秀的眉皺作一團。
不知何時,身下那股硌人的不適感消失了。連同著衣裳染血後的腥臭,也一齊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淡到幾乎沒有的朱欒香。似乎有什麼攬住了她的腰,而後壓在了她身上。那重量雖不明顯,然卻足夠讓容梔醒來。
她有些迷濛地睜眼,還未看清,眼皮上落下一點潤濕。是謝沉舟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