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沉舟搖了搖頭,只是愣怔了一瞬,他便拾起蹀躞帶扣好,神色淡淡。謝氏大勢已去,江都亂成一片,今日要回去,處理那些打懸鏡閣主意的人。
清晨的鄉野小道格外空曠。他駕著馬,慢慢地行在路上。離沂州愈來愈有了段距離。
後面跟著的侍從見他沒有停下的意思,提醒道:「殿下,前方就出了居庸關,我們要等裴長侍麼?」
裴長侍說的就是裴玄。容梔既走,便放了裴玄自由。
在分岔路口,謝沉舟停了下來。不知在想什麼,他一時未言。烈烈晨風掛過他的面頰,捲起沙礫,擦過微紅的眼眶。
侍從們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更不知眼前這個少年為何就此沉默了。只膽戰心驚地原地等著,等他發話。
謝沉舟握著韁繩,卻扭頭望向了十幾里外,只剩輪廓的居庸關。
他驟然拉緊韁繩掉了頭,狠狠地拍了拍馬腹。馬匹立刻狂奔起來,把身後侍從的驚呼和勸阻,全都吞沒在風中。
該走的總要走,沒必要強留。但他想去、他要去送她一程。
居庸關萬籟俱寂,關隘口除了哨崗,空無一物。謝沉舟離關口還有段距離便減緩了馬速,找了片小山包停下。
無論容梔從哪個城門離開,都必須經過居庸關。從這裡俯瞰,整個官道一覽無餘。
至於真的看到她時是否要下去告別?謝沉舟盯著關口坐了會,從包袱里摸出面刀,卻又在觸到臉上胡茬時,塞了回去。
額頭上滾燙的溫度似乎正向四肢蔓延。他不太想動,伏在馬背上,慢慢啃著乾糧。水囊里冰冷的水順著喉嚨滑下,謝沉舟眯了眯眼,覺得有些痛。
烈日慢慢滑到了穹頂,射得他胃裡一陣抽搐。謝沉舟冷著臉下馬,將方才吃的乾糧吐了個乾淨。
斷斷續續有人從關口出城,遞文牒、放行。但裡面卻沒有鎮南侯府的人,更遑論容梔的身影。
侍從們不知何時跟了上來,但見他臉色冷戾,什麼都不敢多問,只在距他不遠的地方候著。
不知待了多久,圓日西斜,他胃裡翻滾得洶湧,想也知道是凌虛給的藥發揮了作用。
「殿下,已經酉時了。」
言下之意,容梔不會來了。
謝沉舟背對著他,頓了半晌,才冷冷吩咐:「傳信給裴玄。」
話音剛落,馬蹄聲漸進。裴玄從馬背翻身而下,不可思議地瞧著眼前這群人。
「殿……殿下?」似乎是不敢確認,直到謝沉舟臉色陰沉地轉過身來,她才吃驚道:「您怎麼在這?」
謝沉舟深吸了口氣,不知怎麼忍住將刀扔向裴玄的衝動。
「她在哪?」很簡短的三個字,卻像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他此時已經虛弱到了極點,甚至連自己說話的聲音,他都聽不太清了。
裴玄炸了眨眼,一個不可能的想法在腦中炸開。殿下不會是在這等縣主罷。
她越說越小聲:「縣主昨日已經走了……」
謝沉舟始終沒有看她,眼睛一直盯著前方。
「好。」他答。
並不像裴玄擔心的那般,謝沉舟很平靜。
可下一句話,卻讓裴玄瞪大了眼。
謝沉舟笑了笑,眼神偏執,「你們先回江都,我要去趟隴西。」
說罷,他就要走。可手摸到韁繩,卻眼前一麻。
他徹底從馬背上跌落下來,失去了意識。
第72章 之子于歸(重逢) 「這位便是商醉。」……
三年後, 隴西郡臨洮城內。秋雨纏綿了數日,沒有放晴的跡象。一架馬車停在了裝潢古樸的藥鋪後門,麥冬利落跳下了車, 撐起油紙傘為容梔擋雨。縱然如此, 她的裙裾還是在踏入藥鋪時濕掉大半。
麥冬連忙替容梔籠起裙裾,推著容梔進了廂房:「小姐,您快些去換件衣裳, 擔心著涼, 我去煮了水拿來給您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