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攏了攏衣袖,站起身來:「倘若謝氏還有什麼疑慮,可前往西軍營尋我阿爹。這些決策牽連甚大,不是阿月一人做得了主的。」
說罷便不打算再久留,轉身就欲往後院而去。手腕卻突然被一股不算重的力道抓住,容梔停在原地,垂眸看去。
摸不清她投來的目光是否不耐,商九思連忙鬆開手,無措道:「阿月,等等……」她想替子通爭一爭,張口卻啞然無言。
容梔並未怪責,反而軟下語氣,溫和一笑:「有殿下駕臨,辭花節阿月過得很舒心。何時啟程返京?待到那日,我定送殿下出關。」
「本宮……」商九思被她半是客套的話堵得愈發不知所措,只得用求助的目光望向謝懷瑾。
深吸一口氣,謝懷瑾揚聲道:「謝氏用一個允諾交換,如何?」之所以現在才拋出條件,是因著這個條件足夠誘人。金銀珠玉,鎮南侯府自然不缺。
但謝氏盤踞百年,即便如今大不如前,卻是文臣世家,是武將所不能及的。譬如玩弄權術,操縱人心。
於是謝懷瑾找回了些自信,昂首道:「無論何事,只要鎮南侯府開口,謝氏都會在所不辭。」
謝懷澤心中一凜,他不知阿兄會提出這樣的條件交換。他心中希冀起來,縣主會答應麼?
可待他小心翼翼地將餘光挪向對面時,撞見的卻不是容梔,而是一雙漆黑的瞳仁。
謝沉舟也在看他。神色平靜,即便與他意外對視,也沒起絲毫波瀾。
謝懷澤呼吸急促起來,腦中不由自主閃過幀幀畫面。與幼時的阿醉比,他的眉骨更為筆挺,眼窩深邃不少,輪廓也更加冷硬。
但還是能依稀辨認出來,準確地夢醒時分那張稚嫩的臉重疊。他就是阿醉。
謝懷澤不斷囁嚅著唇,情緒太過波動,激得他連連咳嗽,也打破了幾人並不短暫的靜默。
容梔似是思忖了片刻,但終究沒回應謝懷瑾所言。她只淡漠道:「走吧,逐月。」
謝沉舟輕點了點頭,旋即收回視線。
想到隋陽的境況,容梔無奈地拍了拍她細弱的手腕,溫度冷得瘮人。她皺眉叮囑道:「切要保重身子。」
謝懷瑾臉色驟變,眼裡浮現出懊惱與薄怒,雖很快隱去,但顯然失了方才的冷靜。
他陰沉著臉開口道:「既關心隋陽,你就該幫她。我與她相伴多年,謝氏出了事,她也脫不開干係。」
容梔下意識去看商九思。
只見交椅上的人一怔,顯然也未料到,她印象中溫潤端方的男人會說出這樣的話。
其實商九思心中清楚,知曉容梔即便不幫,也是情理之中。與聖意相左,所冒風險不小。
回味半晌,似是覺得那席話頗為好笑,容梔便也未拘著,扯了扯唇。她瞥了眼商九思愈發慘白的面容,喚道:「紅纓,扶著殿下去裡屋歇息,別吹風受涼。」
紅纓動了動身子,眼神在幾人間轉圜幾圈,面露難色,不知應不應聽候容梔差使。
謝懷瑾仔細盯了商九思一會,看出她臉色確實不佳,才發話道:「扶郡主進去。」
有他的首肯,紅纓才算挪動了腳步,將商九思從交椅上扶起,「殿下,不如就將這邊交給謝郎,您早時受了驚嚇,是該歇息歇息。」
商九思身子不適感一直未散,若不是為著謝氏,她也快撐不住,便也沒再逞強。
容梔安撫一笑:「待會藥鋪送些藥膳藥膏來,你多少用些,暖暖身。」
商九思點了點頭,一一應下。就在容梔以為她要走時,她卻突然湊近了。
很輕的氣聲,商九思貼在她耳邊,用只有二人聽得見的聲量道:「阿月……倘若為難不想……便不要答允。」
商九思自小錦衣玉食,周圍人無不唯命是聽,除了謝懷瑾,她何時為別人考慮過?
容梔愣了愣。再回過神,偌大的前院只餘下四人。
「如今郡主不在,有些話也不必避諱了。」她靜靜地凝視著謝懷瑾,似要透過他的皮囊,將他看穿。
「在下想不明白。」謝懷瑾索性也詭譎一笑:「謝氏所給的條件不錯,鎮南侯府就這麼忠心不二?你我本可以聯手,以文武壟斷整個大雍。」
他繼續道:「倘若我沒猜錯,明和藥鋪不久會向外擴張。謝氏盤踞江都,整個江夏的水路都被謝氏把控。這一臂之力,可是許多人都求之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