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眾小娘子芳心暗碎。當然,其中也不乏竊竊私語,猜測那個丑乎乎的胖球燈,會不會是這位前侯府門客的手筆。
河面燈火交相輝映著,散射地燈影突然掠過那圓滾滾的大球燈。被鎏金般刺眼的光澤晃了眼,衛蘅姬不可置信般,連忙揉了揉眼。
「我,我沒瞧錯吧。」她拍了拍自己的臉頰,試圖驅趕這種幻覺。
無濟於事,大球燈上依舊金光閃閃。
商九思不解道:「沒錯啊,這個燈的外形是不大好看。」
她說得極其委婉,實則是非常之奇怪。圓滾滾,胖嘟嘟的球狀燈體,明明是月牙白的燈光,卻又摻雜著要晃瞎人眼的金光。
對岸的小娘子們多也如是議論著。謝沉舟聞言,卻是微微翹了翹嘴角,只淡然地負手而立,靜靜等著。
容梔很快也察覺不對勁。圓月燈上流光閃爍,泛著金黃。她定睛許久,才終於皺起眉頭。
「是金線!」有好事者挑明道:「整個燈體是金銀線交織編成的!」
艷羨聲接踵而來。太過於奢靡了,一盞隨時會被水泡爛的河燈,以粗麻為底,上面卻織滿昂貴的金銀。
這明月縣主真是桃花旺盛。前有謝氏的玉蘭燈,如今又來了一盞壕無人性的圓月燈。
她是否會把這盞金燈撈起來?還是任由其浮於水面?亦或者重又撈起謝氏的玉蘭燈?
這幾乎成了在場人心中共同的疑問。
第62章 針鋒相對 他眼睛蒙著很淡一層水光。……
容梔就在這時, 準確無誤地,尋到了謝沉舟的眼睛。
越過漣漪不止的河水,越過連綿不絕的燈影, 越過對岸圍著的重重人群, 他們無聲地凝望著彼此。
無人知曉。
容梔並不是未曾發現他,而是故意不去看。
金絲銀線算什麼?她自出生起就錦衣玉食,從未缺過。權利和金錢她都早已握在掌中。
若說她有什麼想要的。從前, 她想過同他索求, 他的一顆真心。
而如今她不需要。所以她可以堂而皇之地昭告天下,謝沉舟於她而言,不過是枚棄子。
容梔淡定地收回目光,望向謝懷澤的眼裡含了些笑。當著眾人的面, 她毫不避諱地誇讚道:「以我之見, 這盞玉蘭燈極具巧思,精美無比,實乃當之無愧的魁首。」
謝沉舟嘴角扯了扯,眼神比方才更為幽暗。
雖未直接言明,容梔這番話,但其中意味顯然已經不言而喻。
有如平地炸響驚雷, 眾人神色俱是變了又變, 驚訝有之,意料之中有之, 但更多的不過是湊熱鬧的附和。
好不容易安靜下來的人群,又隱隱呈現出沸騰之勢。商九思正欲發作, 四下突然聲響漸小,沒了方才的勢頭。
是謝懷澤突然俯身,不知從哪尋著根竹竿, 奮力地撲向那側翻於河道中央的玉蘭燈。
他的衣擺盡被水波打濕,黏糊糊地垂在腳邊,全然沒了世家郎君的風光,整個人奮力撲騰著,狼狽到有些令人驚愕。
從來沒有郎君親自打撈河燈的,今日容梔算是獨一份。
她心底湧起一點愧疚,「別再撈了,叫侍從便是,郎君當心著涼。」
謝懷澤難得不依,咬著牙繼續朝河面夠著。只是水流不息,他細弱地攪動根本無濟於事,河燈反而被愈發推遠。
謝懷澤心裡湧起一絲無力。他恨自己如此虛弱,連普通男子能做的事,他都做不了。
謝沉舟面色也好不到哪去。視線所及之處甚是扎眼。謝懷澤耐心地替她親手打撈河燈,而容梔也毫無顧忌地緊挨著他,替謝懷澤將打濕的衣角全數攬在手裡。
「好羨慕呀,」身旁有小娘子小聲嘟嚷著,自以為謝沉舟聽不見,「縣主同謝氏二郎君情投意合,真是般配得緊。」
還未聽到好友回應,只覺頭頂有冷芒射下,凍得她起了身雞皮疙瘩。
「怎麼個般配法?」他哼笑一聲,冷沉的嗓音里意味不明。
商世承的聖旨已至居庸關外,謝氏不日,便會全族鋃鐺入獄,他知曉容梔的打算。
但即便是演戲,這般郎情妾意的場面,也激得他眼眶生疼。
玉蘭河燈被打撈上岸,容梔下意識就想去接,謝懷澤卻小心地捂在懷中,直到用他身上衣裳擦拭乾淨,才紅著臉遞了過去。
他眼神飄向不知何處,半是緊張半是欣喜道:「還請縣主回府再看。」
容梔抿了抿唇,點頭答應後,就著謝懷澤的竹竿將自己那盞河燈也挑了上來。
兩盞河燈被她一齊拎著,就宛如此刻她與謝懷澤並肩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