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沒從那股悵然中走出來,只怔然地敷衍道:「很好看,謝謝。」
謝懷澤輕咳兩聲,掩飾住內心滔天的雀躍。耳根卻紅得快要滴血。
「阿月,你的花環好漂亮!」商九思伸出手腕與她的擺在一齊,「海棠比本宮的個頭大得多。」
她彎唇禮貌淺笑了笑,心中湧起些愧意。
謝懷澤用只有兩人聽得到的聲音道:「這樣……真的好麼?」
他答允不糾纏容梔,絕不是出爾反爾。而是在郡主別苑時,容梔拜託他。
她說,「屆時他定會赴約,還請謝二郎幫我個忙。」
容梔所請求的,便是辭花節當夜,同她裝出互生情愫的曖昧模樣。
「我想與他劃清界限。」
謝懷澤猶豫一瞬,便順水推舟般同意了。他並不是大義凜然,而是割捨不下。
可如今那枚花環松松垮垮在她腕間,寬大的不太合適。謝懷澤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她就得到過一枚更精美的。
容梔剛垂下手,就被花莖上細小的絨刺扎得又癢又紅。她不動聲色地取下手環。
衣袖寬大,她虛握在掌心裡,倒也無人察覺。
今日謝懷瑾格外有求必應,商九思難得這般高興,又沒了皇室束縛,她挽著容梔,笑得明媚:「子通去上游放河燈,我們往那邊走。」
頭頂上的古樹遮天蔽月,傳來鳥雀的叫聲。此起彼伏,綿延不絕,吵得容梔腕間刺痛更甚。
商九思疑惑抬頭:「這個時辰,怎麼雀鳥還嘰嘰喳喳的。」
容梔也仰起了頭,待看清樹上情狀後,她卻是微蹙了眉頭。
一連串深褐色的雀鳥停駐於樹梢,似是聽見了商九思的疑問,其中一隻歪了歪頭,挑釁般扇了扇翅膀。
她怎麼覺得,這隻雀鳥如此眼熟,好像常停在侯府後院那隻。但裴玄不是帶著它出去遛彎了麼?
「哎,」商九思同那雀鳥目光相接,被它鄙夷的態度惹毛,美目一瞪就嚷嚷道:「你個小小雀鳥,信不信本宮叫人把你抓了煲湯?」
說罷她煞有其事般欲喚守在幾里開外的紅纓。
許是被她尖利的喊聲驚到,樹梢上歇息的雀鳥們毫無徵兆地躁動起來。而後那隻被挑釁的雀鳥驟然飛起,一個猛衝就往商九思頭頂而來。
「郡主!」
商九思全然不知,剛一揚手,就被容梔捉住,不由分說打落下去。
「你……」她手背一痛,不可置信般望向容梔,話音未落,卻見容梔突然伸手,護在她發頂就將她攬住。
商九思整顆腦袋埋在了容梔懷裡。她滿頭珠釵亂顫,又薄又尖的金葉子颳得容梔胸口生疼。
容梔顧不得許多,頭頂雀鳥成群,越沖越低,簡直是明晃晃地要撞向商九思。
周圍人也亂作一團,男子們都去上游放河燈了,只剩下些小娘子,還有衛蘅姬焦急地叫喊。
商九思全然呆住,傻站著拖也拖不動。容梔本想讓她往旁邊躲,也只得放棄地原地不動,先以身護住。
鳥雀七嘴八舌地叫著,飛速掠過二人,而後於低空散開,很快不再聚集,而是在不同的枝頭停下。
侯著的侍衛本要出動,卻又被容梔一個眼神逼退。商九思受了驚嚇,太多人圍住,只會讓她愈發驚慌。
「沒事了,沒事了。」如同哄孩童般,她輕拍著商九思的脊背。
商九思哪受過這種屈辱,鼻子一紅就要嚎啕出聲。容梔急忙小聲道:「這兒人多,郡主可想好?」
她立時收斂許多,頭雖還埋在容梔頸間不肯出來,卻是吸溜著鼻子,半晌不出聲了。
待穩好心神,商九思才慢吞吞站直,將露在外側的手臂檢查了一遍。她翻著看了許久,未見一點傷口的痕跡。她只得扶正珠釵,有些尷尬道:「好像……本宮並未受傷。」
容梔顯然比她更早發覺,她完好無損這個事實。容梔心中那點詫異很快消散,她勾出抹溫和的笑,「沂州的雀鳥是比較凶些。」
「阿月……」商九思突然指著她的手腕,捂著嘴不可思議道。
方才為了護著商九思,她整個小臂裸露在了外面,連同那枚花環也一覽無餘。
可現在那腕上只留余香,哪裡還能瞧見花環的蹤影!容梔也疑惑地抬起手仔細看了看,確認不是掉落在地,她只得無可奈何地抬頭。
領頭的雀鳥嘴裡銜著的嫣紅色,不正是她丟失的花環。
如此場面頗有些荒謬。容梔苦笑著搖了搖頭,不得不接受般,勸說商九思打消了差人上樹抓鳥的念頭。